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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做很正确。还有欧内斯蒂娜……她知道吗?”
“我头一个告诉的就是她。本人荣幸之至,她对我一往情深,自然是和我同心同德。”查尔斯犹豫着,把手伸进了衣袋,“她叫我给你捎来了一封信。”他站起来,把信放在书桌上。弗里曼先生敏锐的灰眼睛盯住那封信,但显然心不在焉。
“你仍然有数目不菲的私人进项,对吗?”
“我不能把自己装成乞丐。”
“我们还必须考虑到一个可能性: 你的伯父恐怕未必有那么大的福气,最终还能生下一个继承人吧?”
“你说的很在理。”
“可以肯定的是,欧内斯蒂娜嫁给你的时候,不可能没有体面的嫁妆,对吗?”
“你向来十分慷慨大方。”
“总有一天,我是要永远安息的。”
“亲爱的先生,我——”
弗里曼先生身上的绅士精神赢了。他站起来,“这些事情,你我之间说说无妨。实话对你说吧,亲爱的查尔斯,我主要考虑的是我女儿的幸福。但是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她在经济上所代表的价值。在你向我请求允许你向她求婚的时候,你的长处中没有一点让我相信你们的结合会是相互尊重相互般配的。你已经明确地告诉我,你的境况发生了突然变化,有如晴天霹雳。任何一个不了解你有高尚道德品质的人都没有资格说你有不良动机。我唯一关心的问题就是这个。”
“我最关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先生。”
又是沉默。此番对话的真正意思两人心里都明白: 他们这桩婚事现在正面临着各种恶意的蜚短流长。人家会说查尔斯在求婚之前早已风闻自己丧失前途;人们一定嘲笑欧内斯蒂娜丧失了别处可以轻易买到的头衔。
“很抱歉,我最好看看这封信。”
弗里曼拿起纯金开信刀把信封打开。查尔斯则走向窗口,观赏海德公园的树木。贝斯沃特路上车水马龙,他看到远处有一个女孩,看模样像是个女售货员或女仆,坐在围栏前面的长凳上等什么人。正当他看得出神之际,一位身着红色上装的军人向姑娘走过来了。他敬了个礼,她立即转过身来。因距离太远,查尔斯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从她转身时的那股热切劲,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们是一对恋人。军人抓住她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他们互相说了点什么。她悄悄挽住他的胳膊,双双缓慢地朝牛津街走去。他一心注视着那对小情侣,简直如痴如醉。弗里曼先生手持信件走到他身边时,他居然吓了一跳。弗里曼笑容可掬。
“或许我应该把她后来想起并加在信末的话念给你听一听。”他调整了一下银边眼镜,“‘要是你听信一点点查尔斯的胡说八道,我就让他跟我一起私奔巴黎。’”他冷冰冰地抬头望了一眼查尔斯,“看来她是不给我们留任何选择余地了。”
查尔斯淡然一笑,“但是如果你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考虑……”
弗里曼先生把手搭在这位谨小慎微者的肩上,“我会告诉她,我发现她的未婚夫身处逆境时的表现比春风得意时更值得敬佩。依我看,你越早回莱姆镇越好。”
“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你让我的女儿如此快乐,这对我的帮助更大。她信中的词句并非全部如此轻浮。”他拉着查尔斯的胳膊,把他领回房间里,“亲爱的查尔斯……”这样称呼给弗里曼带来了某种愉快情绪,“……我认为,刚结婚就必须对自己的开支做一点调整,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但是情况假如……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真好……”
“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弗里曼先生取出他的钥匙串,打开书桌的一个抽屉,把他女儿的信放进抽屉,仿佛那是一份极为重要的国家级文件,也许是他比维多利亚时代的大多数雇主更了解自己的佣人。他重新把抽屉锁上时,抬头望了一眼查尔斯,这一眼看得查尔斯浑身上下不舒服,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雇员,虽然肯定是一个备受优待的雇员,但此时却跳不出这位商业大亨的掌心,而且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他。毕竟,光是绅士精神不能使弗里曼先生成为一个完全善良的人。
“我可否趁现在方便之机,坦诚地对你谈另外一件关乎欧内斯蒂娜和你本人的切身利益的事情呢?”
查尔斯礼貌地点头表示同意,可是弗里曼先生却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他瞎忙乎着把开信刀放回原处,又走到他们刚离开的窗口,然后回过头来。
“亲爱的查尔斯,我认为,不管从哪方面说,我都是个幸运儿,只有一个问题例外。”他望着地毯说道。“我没有儿子。”他又停住话头,用刺探的目光看了女婿一眼,“你可能对商业不感兴趣,这个我能理解,它不是绅士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