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案(第9/9页)

午夜时分,他坐在了山顶上。他不知道已经是午夜了,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远。不过现在身后已经没有了火光。他坐在那儿,背对着四天里他称之为“家”的地方,正前方则是一片黑沉沉的树林。只要缓过劲来不再喘气了,男孩就会钻进这片树林。弱小的身子在阴冷与黑暗中不停地颤抖着,他用被撕烂了的薄薄的衬衫裹紧了身子。此时此刻,他内心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但不再是恐惧和害怕了,仅仅只是悲伤和绝望而已。父亲,我的父亲,他心里想着。“他真勇敢!”他突然叫了起来,但声音不大,仅仅是一声低语,“他真勇敢!他打过仗!他可是萨多里斯上校的骑兵!”男孩自己却不知道,他的父亲当年上战场去打仗,按照欧洲人严格而古老的定义来讲,只不过是一名普通军人而已,而且是不穿军装的,不听命于也不效忠于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支军队或任何一个政府。他上战场去打仗就像马尔伯勒公爵那样纯粹是冲着战利品去的——至于战利品是从敌人那儿缴来的,还是从自家部队搞来的,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满天的星斗如同车轮一般缓慢地移动着。天快亮了,不一会儿,太阳就该升起来了。他也该饿了。但那可是明天的事儿,眼下他只是感到浑身发冷,走一走兴许能暖和起来。眼下呼吸顺畅多了,他决定起身,继续往前走。这时,他发现自己似乎睡过一觉了,因为他知道夜晚马上就要结束,天差不多就要亮了——从夜鹰的叫声中也能分辨出来。脚下黑漆漆的树林中,到处都是夜鹰,那婉转的啼叫声连绵不绝地传过来。这么一来,随着昼鸟登场的时间越来越近,黑夜和白昼之间的鸟声从来没有间断过。他站起来,身子有点僵硬,但正如能暖和身子一样,走路也能让腿变得柔软。很快太阳就会出来的。他沿着下山的路走去,朝着黑压压的树林走去,树林里不断传来鸟儿清脆、银铃似的歌声——晚春的夜晚,一颗急切飘荡的心在快速、急切地跳动。他没有回头。

1.蒲式耳,Bushel,计量单位,在美国约合35升。

2. 马尔伯勒公爵(The Duke of Marlborough,1650—1722年),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统帅之一,原名约翰·丘吉尔,世界大战中的英国领导人丘吉尔是其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