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影人(第6/22页)

这就是约翰·交运城——我高贵女主人的父亲啊;今天我才知道他的原名叫约翰·汉森。

约翰·汉森是我的邻村人。他在服役期间是个好样的士兵。在刚当兵的时候,要不是他的一个战友用胳膊使劲挡开的话,他差点用刺刀把那个喊他“德国二狗子”的丹麦人捅个窟窿。他服役期满离队,终日懒散,浑身的蛮劲要有个使处,但打长工也不是马上好找到的,只好进城,在一家地下室酒店的老板那儿混口饭吃。那里来来往往的外地人形形色色,一伙建筑水闸的工人也在那里歇宿。

其中有个工人因贪杯已被解雇,虽还待在酒店里,但仍狂饮买醉,挥霍手边还有的一些先令。他和约翰都无所事事,于是这两个便厮混在一起。他们有时仰卧在远处的堤岸上,有时躺在地下室的小间里。这个外地人向他讲述盗贼干的五花八门勾当以及行凶抢劫的行径。他知道的坏事实在不少,其中多半自己也参与,而且所有的结局又总是让人兴高采烈。

他们有一次躺在远郊堤岸的青草上,这里西风呼啸,海鸥尖叫。这时小伙子蓦地来了劲儿,也打算铤而走险,他伸伸结实的胳膊,挥挥拳头,眼里露出粗野的目光。“见鬼!”他大声喊道,“找不到正当的工作,那也只好干这买卖啦。”

那个坏蛋讲述那些勾当时,仰视着天空移动的云朵,又歪过头来瞅瞅约翰。“你真打算干吗?”他诡谲地说道,“行,干这买卖可带劲啦!”

约翰没有答话,这时堤上从远处走来一伙工人。这个外地人站了起来,说道:“走吧,约翰,他们认识我们,我们跟他们一起回去!”

次日下午,约翰寻找工作的希望再次成为泡影,这两个人又躺到昨天待的地方。外地人一声未吭,约翰连根拔起青草,往掠过的燕子掷去。

“你拿堤坝出气,不过你除此也没别的什么好干的啦!”

约翰狠狠地咒骂了一声:“昨天你不是想讲什么吗,文策尔?”

文策尔漫不经心地眺望着远处海上缓缓移动的一点船帆。“我?”他说,“这有什么好讲的呢?”

“你自己清楚,这可是挺带劲的。你是这样说的。”

“是这样!我知道,不过这买卖危险的程度大于开心噢。”

约翰凄然一笑。

“笑什么?”文策尔说,“这可是玩命的事儿!”

“我只觉得,这倒是很带劲的!”

外地人站起身来:“你的脑袋就这样不值钱?”

“不是不爱惜脑袋,文策尔,不过我认为,脑袋长在我头上还很结实呐,你就谈谈,怎么好好地捞一把吧!”

他们相互更加挨近身子,低声细语地合计着。间或还有一个人站起来,跑上堤岸,观察四周的动静,但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夜幕已经低垂,两人才摸黑走回酒店,进了地下室,那里顾客都已有了几分酒意,一片喧哗声。

又过了三天,便发生了一起破门抢劫的空前大案,全城为之震惊,警察全都出动了,忙得团团转。现场是大市场旁一座凸出楼房里的参议员克万茨伯格家。家里除了他还有一个老仆人。后来才发现,这位瘦弱的老人给捆绑起来,用布团塞住他那没牙齿的嘴巴,扔在床旁边。之后,这位老人几个星期都没有走出家门,穿过巷子,按时去散步,这使得许多孩子都闹不清时间,因而不是过晚就是太早去上学。等到老人恢复散步时,腋下已不再夹着那把红绸雨伞,而且那顶戴在他那红假发上的高大毡帽子总是筛糠似的抖动着。老尼古劳斯的遭遇最惨,脑壳给敲了一下,昏了过去,差点儿灵魂离开肉体,丢掉了老命。

这桩事情,使好样儿的士兵约翰坐了六年大牢,并得了个约翰·交运城的绰号。古怪的是,在宣布判决后,城里的一些德高望重的绅士竟对被判刑的人动了感情。他们不无赞赏地看到,第二天约翰就把从参议员那儿抢劫来的一只金表送给了乡下的堂弟,作为他接受坚信礼的礼物。不消说,首先就是因为这个线索才把他缉捕归案的。“这小子真可惜,”有个人议论说,“竟成了个强盗!他看上去可不是这号人,倒是日后会成为个将军的人才啊!”而另一个人则搭话说道:“那还用说,不过他比绿林好汉还够意思,这些人捞一把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显显本领。”

尽管有这些说法,但约翰还得去坐牢,而且没有多久也就被遗忘了。

六年徒刑终于服满。他可是实实在在地蹲了六年牢,这段时间里,国内既无国王加冕登基,也未诞生王子。像服役期满一样,这次刑满出狱他也拿了一张表现良好的证明书,再次进城去寻找工作,但谁也不愿雇用一个坐过牢的人,加上现在他那对乌黑的眼睛闪烁着怒火和倔强的光芒,这就更够戗了。“这个家伙看上去很危险,”有人说,“但愿我别在黑夜里单身撞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