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六章(第9/10页)

温诺普夫人正在跟他说话。他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他之后回答了什么。

“上帝!”他对自己说,“如果上帝惩罚的是性的罪恶,他确实是公正而难以捉摸的!”因为他和这个女人结婚前就发生了肉体关系,在火车车厢里,从杜克里斯来的路上。一个美得十分奢侈的女孩!

她当时肉体上的诱惑去了哪里?无法抗拒,稍稍向后倾,乡下的风景疾驰而过……他心里说,是她勾引了他。他的头脑说,这是他的主意。没有绅士会这么去想他们的妻子。

没有绅士会想……老天有眼。她当时一定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他过去四个月里一直在和这个念头抗争……他知道他现在已经跟这个念头抗争了四个月。麻木了,就沉浸在数字和波浪理论里……她最后的话是,她最后说的话:夜深了。她穿着一身白色,走进化妆室。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她最后的话是关于孩子的……“假设”,她开始说……他不记得剩下的部分,但他记得她的眼睛,还有她摘下长长的白手套时候的动作……

他正在看着温诺普夫人的火炉,他想这是个品位上的错误,真的,夏天还把木头留在火炉里。但不然,你夏天要怎么对付一个火炉。在约克郡的小屋里,他们用涂了漆的小门遮上火炉。但这也很拥挤!

他对自己说:“老天!我中风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试了试他的腿……但他并没有中风。他想,那一定是刚才的思考中的痛苦对他的头脑来说过于剧烈,就像有些生理上的剧痛感受不到一样。就像秤一样,神经没办法测出超过某一个数值的量。然后,它们就没感觉了。一个被火车轧断了腿的流浪汉告诉他,他试着站起来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但随后痛觉又回来了……

他对仍在说话的温诺普夫人说:“请你原谅。我真的没听见你说了什么。”

温诺普夫人说:“我在说,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他说:“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刚才就是没听见这句话。我只是陷进了一点点麻烦,你知道。”

她说:“我知道,我知道。心思到处跑,但我希望你能听着。我得去工作了,你也是。我说,茶点之后,你和瓦伦汀会走到莱伊去拿你们的行李。”

他用力想着,因为在他心里,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愉悦:阳光照在远处金字塔形状的红色屋顶上,他们从长而斜的绿色山丘上向下走。上帝啊,是的,他想要室外的空气。提金斯说:

“我知道了。你要保护我们两个。你会蒙混过关的。”

温诺普夫人相当冷静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我要保护的是你!(这是你的原话!)对瓦伦汀来说,她给自己挖了坑,她非跳不可。我已经跟你说了一遍了,我没法再重复了。”

她停下来,然后,又费了点气力说:“被从蒙特比的访客簿上划掉,”她说,“这并不让人愉快。他们开很有趣的派对。但我这么大年纪已经懒得管了,并且他们因想念我而说的话超过我想念他们的。当然,我替我的女儿遮风挡雨。当然,我支持瓦伦汀,无论艰难险阻。我会支持她,如果她和一个已婚男人住在一起,或者有了私生子的话。但我不赞成,我不赞成这群妇女参政权论者。我鄙视她们的诉求,我厌恨她们的手段。我不认为年轻女孩应该和陌生男人说话。瓦伦汀跟你说话了,看看这给你造成了多大困扰。我不赞成。我是个女人,但我找到了自己的办法,其他女人如果愿意或者有这么多能量也可以。我不赞成!但别以为我会出卖任何妇女参政权论者,个人也好,组织也好,我的瓦伦汀或者任何其他人。别以为我会说一句值得被人传播的反对她们的话。你不会传播。或者指望我会写一个字反对她们。不,我也是个女人,我站在我们女人这边!”

她精力满满地站起来。

“我得去写我的小说了,”她说,“我今晚得把星期一的连载通过铁路寄走。你可以去我的书房,瓦伦汀会给你笔、墨水、十二种不同的笔头。你会发现屋子里都是温诺普教授的书。你得忍受瓦伦汀在小厅打字的声音。我有两个连载,一个在誊录,另一个在写手稿。”

提金斯说:“但是你呢!”

“我,”她叫起来,“我会在卧室在我的膝盖上写。我是个女人,我能这么做。你是个男人,得要有坐垫的椅子和一个庇护所……你感觉能工作吗?那你可以干到五点。瓦伦汀那时候会去泡茶。五点半你会出发去莱伊。你在七点可以带着行李和你的朋友还有你朋友的行李回来。”

她蛮横地用这么一句话让他闭嘴。

“别傻了。你朋友一定会更喜欢这间房子和瓦伦汀的饭菜超过小酒馆和小酒馆的饭菜。而且他还可以省钱……这不是多出来的麻烦。我猜你朋友不会告发楼上那个可怜的支持妇女参政的小女孩。”她停了一下又说,“你得确定你能在这段时间里工作,然后驾车把瓦伦汀和她送去那个地方……这件事很有必要,因为那个女孩不敢坐火车,而我们在那里有熟人,从来没跟妇女参政权论者有过牵扯。那个女孩可以在那里躲藏一段时间……但如果你来不及完成工作,我就自己送她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