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12/14页)

“我们也许会在它以北或以南一百英里漂过,根本见不到那个群岛哩。”我说,“你欺骗我,吹嘘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大科学家,你能凭你的脑力来驾驶这条船。好吧,那就前进吧,不过我可要尽量找获救的机会。”

“我确信,我们随时都有可能看到陆地,”他说,“所以你干吗不把那个烟罐熄灭呢?”

“不,决不!”我大声嚷道,“不,这是不可改变的!”这家伙真是疯了。不过,即使我正在气头上,可我心里仍在想,万一他真是个天才呢,然而我对他缺乏信心。

他平静地说,“好吧。”

我正转过身去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海平线,突然,身上遭到了重重的一击,打得我直挺挺地倒在船舱里。他是用桨打我的。他又举起桨来准备再打我,这次用的是桨柄,上次用的是桨叶。这个摩西,救世主,弥赛尔!他站直了两条粗腿。他脸上流露出的并不是杀人的欲望,而是完成一项使命的神情。我赶快滚到一边以躲开这一棒,同时大喊道,“看在上帝的面上,别打死我!”

接着我便朝他猛扑过去,我用双手抓住他的那片刻,我真想杀了他。我实在气疯了,我想掐死他。他扔下桨,两臂紧紧箍住我的胸部。他这么一箍,我便无法施展我的两条胳臂了。我用头撞,用脚踢,他则箍得更紧,直到我喘不过气来。

他是个疯子。

是个杀人犯。

两个发狂的陆地上的生物,在汪洋大海上殊死搏斗,头顶着头,各自使出浑身之力。要是我能做到,当时肯定会杀了他。可是他比我强壮,他那壮实沉重的身躯紧压在我的身上,重得像一根铜柱。我脸朝船底的防滑条,被压倒在横座板上。

我做好了死的准备。

宇宙之力把我送到了人世,现在该把我收回了。

死亡!

但是他并没有害死我的意思。他扯下我身上的衣服,把我捆了起来。他把我的衬衣绞成一条绑住我的手腕,用我的裤子绑住我的双腿。然后他扯下我的内衣,擦掉我脸上的血迹和自己脸上的汗水。他又使劲拉下了系船索,加固了我身上的捆绑。

接着他熄灭了浓烟罐,重又在桨上扎了一块帆布,把桨竖了起来。然后坐下来一直朝东眺望,他深信陆地会在那个方向出现。我则一丝不挂地躺在船底,呼呼地直喘粗气,仍像他撒手时那样侧卧着。

后来,他把我提扶起来,放在舱盖布的下面,因为晒得我发烫。他的手刚碰到我,我就退缩着发出呻吟。“伤着了什么没有?”他像个医生似的问我,然后摸摸我的身子,摸摸我的两肋和双肩。我一直对他骂个不休,直到嗓子都酸痛了。

吃东西时他就喂我,还说,“你要大小便时,最好告诉我,要不就麻烦了。”

我说,“放开我吧,我以人格担保,绝不再放任何信号。”

“我不能拿你冒这个险,”他说,“这事关系太重大了。”

每隔一阵子,他就来搓搓我的双臂和两腿,为了帮助我的血液循环。

于是我央求起他来。我说,“这样下去我会生坏疽的。”

可是不行,他告诉我,我这是自作自受。另外,他说,我们很快就要到达那迷人的群岛了。下午近黄昏时,他宣称他已能闻到陆地的气息。他还说,“天气越来越热了,”而且还老用手放在眼睛上方遮挡阳光。夜幕降临了,他也伸展四肢躺下休息。他躺倒时,动作一副迟钝费劲的样子。我看着他,巴不得他死掉。他伸直那两条结实的大粗腿,还有那颗一直在思考的皮球似的大脑袋,痛打我并把我捆绑起来过夜的指令,都是从那儿发出来的,说不定它还会指示他干更缺德的事情。

月光洒泻,湿雾低垂,小船漂着,几乎在海面上纹丝不动。我极力想挣断腕上绑着的东西,以求松开两臂。后来我想到,要是我能爬到较远的那头,我就可以找到金属衣物柜的一角,在它上面来磨断捆绑我的东西。我翻身背抵船板,用脚跟蹬着朝那头缓缓挪动。巴斯特肖没有被惊醒。他躺在那儿,就像一只装木乃伊的彩色大箱盒。两脚朝上翘着,脑袋像块石头。

他在我背上打出了一大条伤痕,我朝前挪时刮破了伤口,我只得不时停下来咬住嘴唇忍痛,可是似乎毫无用处。我感到万分悲伤,但我只好暗自啜泣,免得把他惊醒。

我整整花了半夜工夫才挪到衣物柜边,为双手松绑。绑住我的衬衣终于扯下来了,我又设法开始解系船索,先把它浸在水里泡松,最后系船索也脱落了。我蹲伏在那儿,哈舔着我那磨破皮的双腕。我背上挨了打的地方火热滚烫,但是我的体内却有一片冰冷的地方,那就是我心中对巴斯特肖充满杀意的地方。我悄悄地爬到他身边,我没有站起来,生怕他惊醒后看到我站在月光下。我现在可以作出选择,把他推进海里,或者扼死他,或者像他对付我那样用桨打他,打断他的骨头,放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