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洛克(第65/108页)
现在她回来了。她能感觉到绷带缠在她的喉咙上、腿上、左胳膊上。可是她的手放在面前的毛毯上,纱布已经取掉了,只留下一些淡红色的浅痕。
“你这个该死的小傻瓜!”华纳德高兴地说,“你为什么做得这么出色?”
靠在白色的枕头上,她光滑的金色头发,以及那白色的高领病号服,使她看上去甚至比儿时都要年轻。她脸上流露出安详的神色——人们曾期望在儿时的她身上出现却从未见过的神色:完全意识到的确定、单纯和宁静。
“我没有汽油了。”她说,“我在车里等着,突然……”
“我已经把这个故事告诉警察了。那个守夜人也讲过了。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使用玻璃要谨慎?”
盖尔看上去很安心,她想,也很自信。对他来说这件事同样改变了一切;以同样的方式。
“并不痛。”她说。
“下一次你想扮演无辜的局外人时,让我培训一下你。”
“不过他们还是相信了,不是吗?”
“噢,是的,他们相信了。他们不得不相信。你差点死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去救那个守夜人的命,却几乎搭上了你的性命。”
“谁?”
“霍华德,我亲爱的。霍华德·洛克。”
“他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宝贝,你不是在接受警察的质询。不过,你会的,而且你还要表现得比这更令人信服一些。可是,我确信你会成功的。他们不会想到斯考德审判的事儿上去的。”
“噢。”
“你那时做了,就永远会做。不管你对他怎么看,你对他作品的看法总是与我的一致。”
“盖尔,你高兴我这么做吗?”
“是的。”
她看到他正低头注视着她放在床上的那只手。然后他跪下来,把嘴唇压在她手上,他并没有举起她的手,也没有用手指去碰它,只是用嘴唇去吻它。他只能允许自己这样承认他为她住院的那些日子付出了什么。她举起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她想,如果我死了,对你来说反而会好一些,盖尔,可是你会没事的,那是不会伤害你的。世界上已经没剩多少痛苦的事了,没有什么能比我们还在一起这个事实更令人痛苦:他,你,还有我——所有重要的事情你都已经明白了,尽管你还不知道你已经失去了我。
他抬起头,站起身来。“我不是有意要责怪你。原谅我。”
“我死不了,盖尔。我感觉好极了。”
“你看上去是好极了。”
“他们逮捕他了吗?”
“他已经获得了保释。”
“你很高兴?”
“我高兴你这样做,而且是为他做的。我高兴他做了这件事。他必须这么做。”
“是啊,而且又会有一场斯考德审判。”
“不完全相同。”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想再有一次机会,是吗,盖尔?”
“是的。”
“我可以看一下报纸吗?”
“不行。等你能下床了再看。”
“连《纽约旗帜报》都不行?”
“尤其不能看《纽约旗帜报》。”
“我爱你,盖尔。如果你坚持到最后……”
“不要向我行贿。这不是你我之间的事。甚至也不是他和我的事。”
“而是你和上帝之间的?”
“如果你想这么说的话。不过在事情结束之前,我们不谈论这个。有个拜访者正在楼下等你。他每天都来这儿。”
“谁?”
“你的情人。霍华德·洛克。想让他现在来向你道谢吗?”
那种快乐的嘲讽,那种他认为是在说出最为荒谬之事的语调告诉了她,他还远远没有猜到其余的事情。她说:“是的,我想见他。盖尔,如果我决定让他做我的情人,会怎么样?”
“我会宰了你们俩。现在别动,躺平,医生说你得慢慢来,你身上一共缝了二十六针。”
他走了出去,她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
第一名赶到爆炸现场的警察在大楼背后的河岸上发现了用来引爆炸药的短路器。洛克站在那个短路器旁,双手揣在衣兜里,正注视着科特兰德大楼的余烬。
“哥们儿,你对这起爆炸都知道些什么?”那名警察问。
“你最好逮捕我。”洛克说,“我会在法庭上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