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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时发现枕头已被泪水浸湿。这样的幸福真的遥不可及吗?那天晚些时候她还要再去一趟当铺。这或许是她寻找幸福的唯一机会。

阿芙洛狄忒走过尼科西亚的街道。下雨了,尘土变成了泥浆。天又冷又潮湿,这样的组合会让年轻人咳嗽,让老年人关节疼。

她找出了母亲的一件旧防水外套。衣服是焦糖色的,口袋里有一条丝绸头巾,她把头巾围上,以免淋湿头发,还学母亲在下巴处系了个结。她瞥了一眼镜子,几乎认不出此时的自己。母亲的打褶裙和没有腰身的外套遮掩了她隆起的肚子,可她知道,穿上这些衣服,再加上臃肿的身材,她看起来准像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商店橱窗里破碎的影像印证了这一点。

看到她,典当商似乎很开心。

“我找到人带你去了,”他说,“周一出发。”

萨瓦斯周二晚上回来,她希望能早点启程。

“不能再早了吗?”

“不行,”那个男人粗暴地说,仿佛她做了什么忘恩负义的事,“你知道的,愿意干这事的人不多。”

在现在的她看来,从前那段日子已经过去。在过去,没人会这样对她说话,那个时候,她既有地位,也有美貌。现如今,基本的生存需要改变了人们的行为方式,礼貌似乎不再重要了。

“几点?”她问。

“下午晚些时候,”他说,“这样的事最好在天黑后进行。你是当天晚上回来吧?”

阿芙洛狄忒没想过这件事。

“是的,是……当然了。”

“现在先结账吧。”他没看她的眼睛,而是大胆地看着她手上那枚海蓝宝石戒指。

她费了些力气才把戒指摘下来;几周以来,她的手指变粗了。没有了戒指,显得光秃秃的。

她摘掉耳环,放在柜台上。然后是手镯。

典当商一言不发。他在等着最后的“款项”。阿芙洛狄忒一直没解开外套,此刻她解开外套,摘下吊坠。

他靠过来把吊坠从她手里拿走。这是酬劳。

“是不是要给……”她欲言又止。

“收据?”

她点点头。没理由相信这个男人。她来这里只是因为绝望。

他拿出一个小本子,在第一页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撕下交给她。

“抵偿安全通行。”上面写道。

还能怎么样呢?她把纸叠起来,放进口袋里,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铃响了一声。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在她离开时走进来。阿芙洛狄忒看着他们面熟,可在他们心烦意乱且迷惘的脸上,没有显出一丝认出她的神情。

接下来的三天过得格外漫长。阿芙洛狄忒不知道该干什么。她睡到很晚才起床,下午就到处乱逛,有时会迷路,通常会被一排排沙袋挡住去路。空荡荡的房子里散发出的霉味无所不在。走到什么地方都不要紧,她总能找到卖水果或罐装牛奶的商店,为此还特地带了一个网兜。近来她想吃的东西不多,不再对甜品有胃口,所以自卡捷琳娜的生日以来,她没再去过那家甜品店。

她通常都是下午溜达回来,然后拉上百叶窗,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她父亲最喜欢的扶手椅上。昏暗之中,她已没有力气去听收音机,反正里面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难民营的现状,或是希腊族和土耳其族塞浦路斯领导人的谈判陷入僵局的新闻。她没心情关心政治。

一天晚上,她给母亲打电话,和平常一样,她又催她去英国。

“怎么还不来?”她问,“真搞不懂,那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萨瓦斯还希望……”

“过段日子,等太平了……不是还能回去吗?”

“事情要复杂得多,妈妈。”

“在我看来却很简单,亲爱的。”

阿芙洛狄忒想:要是你能知道该多好。

“好吧,你自己拿主意,”阿耳特弥斯继续说,“这里总有地方留给你。”

“下周我再给你打电话,”阿芙洛狄忒说,“再见,妈妈。”

她们的对话一向差不多。听到咔嗒一下挂电话的声音,母女二人都很不高兴。

启程去法马古斯塔的日子终于到了。

阿芙洛狄忒惶惶不安,连饭也吃不下去。她猜测日出酒店可能已经被毁,保险箱也被人打开,马科斯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她只能以打扫公寓来消磨白天的时间,她想起萨瓦斯第二天就要回来了,于是她开始翻找母亲的衣柜,看看有没有衣裳能让她看起来不这么邋遢。下午晚些时候,床上横七竖八地放了五六件外套。花卉图案和几何式设计都无法打动她,素色会让她没精打采。最后她选了一件衬衫裙。以前她穿绿色很好看,可现在没什么能让她的气色更好一些。不过这衣服没有腰身,从上到下都有纽扣,遮住了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