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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萨瓦斯和阿芙洛狄忒来说,德凯利亚军事基地日渐拥挤,但仍是可以容身之地。尼科西亚仍在激烈交火,他们知道,前往那里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又有数千人蜂拥而至,他们带来了关于首都局势的最新消息。因怀疑土耳其入侵是和美国共谋的结果,一大群抗议者冲进了美国大使馆,暗杀了大使。许多塞浦路斯人已然绝望。
“简直就是钩心斗角!”萨瓦斯说,“认为EOKA B队同马卡里奥斯一派仍有共同敌人的人,真是大错特错。”
“只要这个岛仍被一分为二,我们就永无宁日。”科斯塔斯表示同意。
“他们不能内部统一策略,”萨瓦斯说,“怎么能打败一支有组织的军队?”
“天知道……”科斯塔斯说,“到最后英国人一定会帮忙。他们在这里有巨额投资,坐视不管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撇开别的不谈,他们也应该帮助保护我们的宪法!”
有传闻称,为对抗土耳其军队,有人正在组建一支游击队。营地里的很多男人都燃起了参战的热情,那些来自法马古斯塔的男人想冲去解放他们的城市。EOKA B队、共产党和马卡里奥斯的支持者都在难民中积极活动。
“他们都有行动计划,”萨瓦斯说,“可全都不可行!都是空话!我们只能坐在这里干等,可我们等到的是什么呢?”
待在营地里无所事事,对萨瓦斯这样的男人来说当真是可怕至极。他先前帮忙搭帐篷、建公共厕所,可当这些事都完成了之后,他发现自己空落落的,整个人被沮丧包围了。
阿芙洛狄忒知道,萨瓦斯发表意见时她还是闭紧嘴巴为妙。营地里的每个人都习惯大谈特谈。接下来会怎么样?本来应该怎么样?必须怎么样?答案无人知晓,他们却争论不休。他们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活,也控制不了难民营外面的事态。什么时候要去排队领救济品,什么时候能挤在一台收音机旁听到失散亲人的消息,才是他们生活的重心。
阿芙洛狄忒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一件事。当然不是希腊、美国或英国军队会不会救或什么时候来救他们,而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找她。其他一切都没有意义。
在法马古斯塔静寂的街道里,没有什么能为乔治乌或厄兹坎一家提供外面的形势,哪怕是谣言。
停电好几天了,他们听不到广播。这座城市已成了世界关注的中心,可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相距只有五十多码的两个家庭,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厄兹坎一家尚未冒险出一趟门。十年前在飞地村庄的那段生活教会了埃米内一件事:永远都要把橱柜塞得满满的。扁豆、豆荚、大米和特殊烘干的面包向来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
“必须一直备着,以防万一。”她常这么说。
“以防万一什么?”哈里德总是戏谑地问。
此时的他可幽默不起来了,反而十分感激妻子一直以来的“受困心态”。
几天前,他们曾听到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派侯赛因爬上二层楼顶去侦查了一番。
他跑下来,敏捷又急切。
“他们在街尾,”他气喘吁吁地说,“一共六个。城里到处都是烟。”
从那以后,周围恢复了沉寂,唯有知了叫个不停。
侯赛因又去了屋顶。
“还有烟吗?”回来时他父亲问。
“没看到。”
“有什么声音吗?”
“特别安静。”
炮声停止了;也不再有枪声。
乔治乌家。玛丽亚和帕尼库斯带着他们的两个宝宝和伊里妮、瓦西利斯一起住在楼下。待在一起能让他们更有安全感。马科斯依旧睡在楼上。他经常出去,通常是天黑后出门,天亮后才回来。
“他怎么去这么久?”伊里妮焦急地问瓦西利斯。
“他在给我们找吃的!”
的确。马科斯总会带回来很多吃的。他已经摸清了情况,知道哪些商店的货架还是满的,知道土军通常只在大道上活动。
能带孩子住在房子里,玛丽亚心满意足。婴儿沿用了外婆的名字。通常情况下,她四十天不能出门,这是产后的传统。
伊里妮早把她的金丝雀拿进了屋里,让它在漆黑的房间里飞来飞去。
“瞧瞧它多开心。”她说。
可这鸟儿总是飞向透过百叶窗缝隙照射进来的那一丝光线,她只好再把它关回笼子里。
“真想让它见到阳光,”她说,“!!咪咪科斯!!!把桌子挪开。”
“可……”瓦西利斯表示反对。
“我只是把鸟笼挂在外面,”她坚定地说,“不去别的地方。”
“不安全!”
“外面没人,瓦西利斯,”她说,“要是有动静,我立刻就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