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 27(第2/3页)
然而日常生活却保持着原样继续下去,仍然带着那些琐琐碎碎但却沉重厚实的习惯。从附近地区,人们从地里挖出来几只石头的小狗,又肥又胖,傻头傻脑的,忠实地反映了在尼禄时代城堡女主人座椅周围吠叫的小狗狗的模样。正好,让娜小姐就有一只这样的狗,她用带肉的饲料喂养着。她这个人办事永远十分理智,决定不把这狗带到布鲁塞尔去。她搬到自己的新家之前先要在别人那里小住几日,这狗会给居停主人找麻烦。她把狗付托给园丁。
出发的那天早上,这些小姐大概还在空荡荡的小教堂里作了最后的祈祷。德国女管家肯定想到了已故的太太,并为她念了《圣母经》。费尔南德心不在焉,心里想的是布鲁塞尔的煤气街灯。
新家位于当时还是贵族地区的路易丝大道附近的一条安静的小街上,一旦安置下来,让娜就坐在游廊底下的一张安乐椅上,只有每天早上徒步走到加尔默罗教堂去听弥撒才离开这张椅子。这样她就同时完成了祈祷活动和养生的锻炼。这个地区的人看到她一瘸一拐地走过,一边有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仆服侍(围裙表示她女仆的身份),另一边由一位身穿剪裁过时的黑衣夫人搀扶,大家都习惯了。望过弥撒回家以后,还有一个小时的各种曲子的钢琴练习,让娜弹得不动情感但十分准确。她感到手指头在键盘上很好使,显然觉得十分快活。绣制祭披和祭坛上的台布这种技艺占据了她其余的时间。随后,就把这些绣品送给不同的教堂。
她把当初阿尔蒂尔和玛蒂尔德那间挂着绯红色帷幕的夫妇卧房改成她自己的卧室。费尔南德的房间是绿色的,让娜的卧房是蓝色的,弗罗兰又在这间房里挂上了德国皇室家族的照片。从苏阿雷带来的一个女仆和一个厨娘分别占了楼梯下的亭子间和潮湿的地下室。她们又开始把银器打磨光亮,给家具上蜡,还要煎,烤,煮,炖。
由几位小姐绘制的装饰画盘挂在游廊的墙壁上;长方形的花园里种着几棵树,十二把亨利二世的椅子和两个一八五六年制造的大柜子满满登登地摆在一个中等大小的饭厅里。一张比原作还要大的《打破的罐子》,高高地挂在两个食品柜中间,那是阿尔蒂尔和玛蒂尔德到巴黎去蜜月旅行时,在卢浮宫从一个当场作画的艺术家手里买来的。任何人,连阿尔蒂尔也在内,都没有想到这个双颊飞红的天真少女,乳房在扯乱了的前襟里半掩半露,腰间挎着已打破了底的罐子,包含了隐约的淫亵之意。人们没有怀疑,一张从卢浮宫买来的复制品竟隐含了那样的淫邪。那美丽可人的提罐子姑娘就在这个闺房里高高悬挂了三十五年。
只是家里没有马车马具,使人感到她们的社会地位已处于衰败式微的境地。然而让娜并不出门。费尔南德出去交际时,就叫一辆出租马车。
人间的仙境很快让费尔南德大失所望,也许是因为她的成绩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在布鲁塞尔,两姊妹的联系不多。当然,有几个有爵位或没有爵位的亲戚,几个已经居孀的世交朋友还惦记着邀请费尔南德这个年轻姑娘,或者到她这里来做客。她在寄宿学校的女同学都是大家出身,可以说都是她很好的进身之阶:她们的哥哥常来当费尔南德的舞伴。费尔南德在寄宿学校时,对首都并不熟悉,读寄宿学校时很少在街道上游逛,全城分为两个部分,“下城”闹闹哄哄的,挤满了小店铺和小酒馆,买卖人在里面品尝波尔图葡萄酒。拉着四轮货车的肥壮马匹在油渍渍的卵石路上踉跄前行。费尔南德从来不离开“上城”,那里有两边种树的美丽大街,跟班仆役在街上遛狗,女仆领着孩子散步,每天早上可以看到使女撅着屁股刷洗门前的台阶。但一到夜里,在一个“初涉世事”的女孩子看来,这些毫无田园气息的地方竟神奇地改变了模样。普通的富家住宅,砌着粗石的门面,在几个钟头之内竟变成了传奇中的王宫,从里面发出一派仙乐和闪烁的灯光。费尔南德有时也没有机会走进这些地方。人家只邀请她参加一些大型的招待会或是密友之间的晚会,极少在同样的宅子里见识这两种。在外省,德·卡·德·马家自然也包括在上层的社会当中。在这里,这个姓氏极为古老,也几乎被人遗忘了,在婚姻的市场中差不多已没有什么商品价值。那个时代,还没有扶摇直上的一代人,像表亲埃米尔从事着炙手可热的外交职业,给这个姓氏镀上一层金。让娜不邀请客人。她们年岁不大又父母双亡,不便这样做。费尔南德大概很羡慕她的女友们,她们在下午准备茶点招待朋友,那时,管家就戴着白手套送上各色的花式点心。她们还在家里组织舞蹈训练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