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之信(第7/24页)

事隔两年半后再次得知康的近况,是在今年九月后。

当时她正与财务部几名同事闲聊,突然冒出康的名字。据说康在美国发病,八月中旬为了治病回到东京。现在住进都内某家医院,挂名在总务部实际上等于长期停职。

病名是肺癌。

听到这个小道消息的瞬间,亚纪受到极大的打击。比亚纪年长三岁的康才三十七岁。这样的他竟罹患癌症固然令人震惊,但出现肿瘤的部位是肺脏这件事更令亚纪心痛。肺癌本来就是一种治愈成绩不佳的癌症,而致病的首要原因是抽烟更是常识中的常识。

本来不抽烟的他开始烟不离手,是在与亚纪分手后。最后一次与康交谈是将近五年前的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中旬,当时康说:“被你甩掉后我就开始抽了。虽然味道并不好。”亚纪劝诫他:“既然味道不好何不干脆戒掉。那可是最容易引发癌症的东西。”“可是,那时我一心只想着自己非改变不可。倒也不是说抽烟就能改变什么,只是当下想到就能采取行动的我也只想得出这个。”康说。

亚纪不得不感到自己对康的发病有责任。

当然他生病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亚纪并不清楚。论及癌症,想必就连医师和病人自己都无法确定原因,况且瘾君子也未必人人都会得肺癌。癌症这种疾病是种种生活习惯的偏差和过大的心理压力错综复杂地结合在一起造成的——这点现在已成了常识。以前曾听长年担任外科医生参与癌症治疗的父亲长兄一郎伯父说,由大约六十兆个细胞形成的人体,每天无论是谁都会产生数千个癌细胞。只是,一般情况下那些癌细胞还来不及在体内增殖就会被每个人的免疫力驱逐。除非出现某种特殊因素,比方说常用香烟这种致癌物质成瘾或免疫力急速下降,否则癌细胞不可能分裂到以亿为单位变成“癌症”。

若杉体制瓦解,过去的光明前途骤然受阻,摆明是被下放到美国整整四年,在这种处境下不难想象一定是让本就温厚笃实绝对不算强悍的康产生相当大的精神压力。再加上是在美国工作,在赴任阶段他极有可能被迫禁烟。

没必要这么愁眉苦脸认定是自己害康罹患肺癌,那样认定反而是一种太高估自己的厚颜想法,亚纪一再这么告诉自己。但她还是无法抹去深深的罪恶感。那种念头毋宁是与日俱增,她非常担心佐藤康,甚至一再感到心痛如绞。

如果自己当初按照佐智子信中所言接受了康的求婚,他应该就不会罹患肺癌了吧。或者,即便自己嫁给康结果仍然相同?虽是无凭无据的假设,亚纪还是忍不住这么想。然后,她也试着想象,佐智子现在又是什么想法。

轮椅青年在花坛边停驻了五分钟左右,也没和背后的女人说什么话,就这么离开了。

目送二人的背影离去后,她对着身旁出神凝望大片黄花波斯菊的沙织发话:

“今天和你出来走一走,看你这么有活力我总算安心了。”

沙织理平洋装下摆。

“我现在觉得,不管是箭啊炮的尽管放马过来都不怕了。”

她说着笑了。亚纪也被她这句话逗得忍俊不禁。

“自己能变成这样,还真有点不敢相信。我想我现在一定是过度兴奋。”

“是这样吗?”

“是的。虽说这种事对普通人来说,想必只是很理所当然的事罢了。”

“应该没那回事吧。不过我自己没经验所以也不太确定。”

“是吗?”

沙织把脸转向亚纪。

“嗯。我认为怀孕毕竟还是非比寻常的事。对普通人来说,应是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不寻常经验之一吧。”

亚纪察觉沙织像在确认什么似的眼神,如此说道。

“是吗?”沙织呢喃,独自点点头。

“也许是吧。”她说。

上个星期六,亚纪与孝子一同离开用贺的公寓后,在涩谷车站和孝子道别出了检票口,立刻和要求她打电话的雅人联络。然后,从他口中得知沙织怀孕的消息。雅人之前在公寓说,这次皆川医生也建议开刀的说法并未骗人,但那是医生在沙织刚入院时说的,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下午向他说明时内容已截然不同。根据尿液及血液的数据确认怀孕后,据说皆川医生简直想要痛骂雅人,当场质问他:“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雅人在电话中流露出打从心底困扰不已的口吻:

“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告诉沙织了吗?”

亚纪一边回想临别之际弟弟的认真眼神,一边问到重点。

“我没说。我想她自己应该也还没发觉。”

“那么,你现在就回医院,立刻告诉沙织这件事。”

“可是,这对现在的沙织来说冲击性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