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之信(第14/24页)

“然后,隔了一天,前辈又在报社失禁了。再加上颁奖典礼的那件事,组里的同事也开始议论是否该认真检讨善后对策了。”

届时,理所当然是要调职吧,亚纪猜测。最起码也会被踢出第一线的工作岗位。别说是万一了,若是亚纪的公司,雅人铁定会被解雇。

“我们也压根儿不知道雅人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虽然他每个月也会回老家几次,但那种时候他总是默不作声只顾着喝酒,什么话也不肯说。给报社的同仁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不知该如何致歉才好。”

亚纪语气郑重地低头致歉。

“亚纪姐根本用不着道歉。站在报社的立场,也只是希望前辈能设法振作起来,目前并没有考虑要处分他,或是把他调走。前辈身为艺文组记者的才华与成绩无论在谁看来都是首屈一指,况且前辈真的受到所有人的爱戴。前辈是那种绝对不会讲人家坏话的人,而且不管对谁都打从心底亲切又体贴。所以就算前辈变成这样也没人批评他。大家只是觉得遭逢这种不幸的确情有可原,非常担心他而已。”

圆谷圆反而露出极为惶恐的表情。

“这该怎么办才好呢?他自己怎么说?”亚纪不知所措地问。

圆谷圆略歪脑袋:

“总言之,前辈现在很少来上班,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组长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嘴上说他会找前辈好好谈一谈,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且在其他同事面前,好像还是照旧说:‘这种时候,只能暂时先别管他。’在那些编辑当中,甚至还有人提议说不如暂时先把他送进专治酒精中毒的医院。”

酒精中毒、住院——令人愕然的字眼接踵出现。

“雅人本来就是酒量超好的体质,所以我想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酒精中毒。”亚纪结结巴巴地说。

“我也觉得不是。我认为是妻子过世,前辈无法接受事实。简言之,应该只是变得自暴自弃,才会不顾一切地拼命喝酒吧,所以我认为他根本没那个必要住院。”

圆谷圆的说法,非常斩钉截铁。同时,多少也可以看出她是打从心底在担心雅人。

“可是,再这样下去雅人不知会变成怎样。”

“不知道,暂时报社的人应该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因为工作上的事我们可以代劳,而且我们组长又是那种放牛吃草的人。不过,我感到,状况已经变得有点严重了。如果再这样放任前辈,我怕他真的会毁掉。”

的确,像他这样等同拒绝上班地每天喝得烂醉,就算是千杯不醉的雅人想必也会身心俱疲。雅人居然在职场失禁的事实已经表明了事态急需处理。脑袋能够这么充分理解,但亚纪就是无法产生现实感。雅人回两国老家时,和父母也是正常对话,虽然喝得烂醉但从未胡闹过。这半年来他虽然瘦了很多,但实在不像有病。

“小圆,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亚纪啜饮杯中剩下的葡萄酒。不知不觉酒瓶已空。

“总之,我认为不能再这样让他独自生活。恐怕只能暂时先让他停职半年,减少酒量,等待前辈自己重新站起来吧。”

的确如她所言。但,问题在于为此周遭的人能够做些什么,亚纪想。

“不过,就不知道他自己会怎么说。就算突然叫他停职,哪怕只是暂时的,男人对于放下工作还是会排斥吧。况且,要叫他抛下与沙织生活过的房子,现在搬回老家,我想恐怕也不可能。”

“说得也是。”

圆谷圆倒是格外明确地点头同意。照理说她喝得比较多,脸色却丝毫不变。

“其实让他住在我那里由我照顾也行,但我也是一个人住,考虑到前辈的将来,我想那可能不大好。”她完全不当回事地说出大胆发言。

亚纪在一瞬间目瞪口呆,但对方可是一本正经。

“既然这样,不如叫他住我那里吧。我三月时买了公寓,如果是那里我弟也许肯来。”亚纪喃喃低语。

“我看最好不要。”

但是,圆谷圆口齿清晰地当下泼她一桶冷水。

“为什么?”

她忍不住抗声反驳。看来好像是自己醉了,亚纪感到。

“因为前辈好像在亚纪姐面前相当自卑。他每次都说:我老姐太完美了,从小就成绩优秀,身材又高,看起来很酷,在男生堆里好像也很吃得开。”

“怎么可能?”

亚纪听到这天外飞来的一笔,再次哑然。

“至少前辈是这么想。所以前辈如果和亚纪姐一起住,搞不好反而会变得更沮丧。”

亚纪听了这句话缄口不语。如果换个角度想圆谷圆说的话其实相当失礼。虽然知道她是出于好意才这么说,但自家人的事多少也有外人无从窥知的部分。身为家人不希望外人过度干预这种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心态吧。对于这方面的顾虑,圆谷圆好像有点欠缺。基本上,她的叙述从一开始就有点过度夸张的嫌疑。雅人的上司既然说应该暂时别管他,说不定那个判断才是意外的正确——亚纪将视线自圆谷圆的脸上移开,这么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