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之信(第10/24页)

人人都无法接受沙织的死,所以转而寻求能让自己热衷的事物。

守灵、丧礼一结束,亚纪就把她与沙织的回忆封进心底深处的仓库,在厚重的门扉上加上重锁。即便如此,沙织的音容笑貌仍旧不时自那门扉缝隙之间溢出。这种时候无论是白天或黑夜、在公司或在家中,她总是难以遏止涌出的泪水。

孝子与四郎的状况也差不多。二人都再也不曾对亚纪提起她的婚事。对于来不及见到的长孙、沙织甚至雅人,他们从此绝口不提。亚纪亦是如此。

搬家前后,亚纪两度向公司申请调职。第一次是向直属上司财务部长口头提出,但果如所料,没得到理想的反应,所以第二次她索性正式向人事部呈交“调职申请书”。佐伯社长就任后,立刻采纳时下流行的成果主义,自两年前起对于每位员工的薪资引进部分考核制度。这项未来预计会转型为年俸制 的人事改革,相对地也赋予员工得以不经上司直接向人事部要求调职的权利。然而,实际上和其他公司一样,上司的考核沦为讲人情套关系,也几乎没有员工会越过顶头上司向人事部提出“调职申请书”。

在申请表中,亚纪强烈希望调回业务部门。

她压根儿没想过会得到同意,但四月一日发布的定期人事案,亚纪离开财务部,得以调到位于赤羽的电子零件事业总部的品质保证中心。

亚纪决心一定要离开才任职一年的财务部是有原因的。

那个异变发生在沙织死后正好满一个月的二月十五日星期一。

十五日早上,像平时一样被手机闹钟吵醒的亚纪正想钻出被窝时,忽然觉得身体不对劲。上半身竟然无法像平日一样顺利坐起。脑袋昏昏沉沉,全身都很笨重。上周一直加班忙着检查下半期的期末存款余额和紧急汇款到海外,所以她自认周末已充分休养。周六周日除了各做一小时的健走之外完全没出门,昨晚也在十二点之前便已就寝。可是现在爬不起来的情形简直像是又退回到一年前。

即便如此,她还是勉强爬起来,拖着虚软无力的身体去盥洗室。没有恶寒也没发热,所以应该不是感冒,她一边这么想,一边朝自己映在盥洗室镜中的脸孔投以一瞥,当下屏息。

她揉眼皮,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

左眉竟然变得雪白。

惊愕的亚纪,连洗脸刷牙都忘了慌忙返回卧室,坐在梳妆台前试图将这个异变的真面目看个清楚。起先她以为是沾了什么白色物体,或是涂了东西。说来可笑,她甚至怀疑是有人趁她熟睡之际搞出的恶作剧,但并不是。就算再怎么看了又看左边的眉毛的的确确一根不剩完全变白了。

到昨晚为止尚无任何异状,所以只能说眉毛在一夜之间变白了,而且就只有左眉……

亚纪离开梳妆台,这次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打开书桌上的电脑。她搜寻入口网站,把她想得到的“眉毛+白色”等关键字逐一输入,搜寻有无与自己这种状况类似的体检报告。

找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发现状况几乎如出一辙的女性日记。那个人是地方都市的银行员,某天早上醒来一看同样是眉毛大半变白。那个女人不是一边眉毛,是双眉都变白。她在吃惊之下向公司请假,去医院咨询,内科医师告诉她这是“压力性白毛”。

(这下子我决定了!这一次一定要离职!)

那天的日记上她用这句话做结尾。

亚纪回到梳妆台前,姑且先用眉笔将左眉完全涂黑后,一如往常地出门。来到两国车站,朝着被吸入检票口的人潮望了一会儿,她当下用手机联络公司。她已完全丧失上班的意愿了。以感冒名义请了病假后,她拦下出租车,前往东京车站。

今天一天,她想离开东京,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将来。

她搭乘上午九点二十六分发车的“光二〇七号”开往新大阪的列车,抵达京都车站时正好中午十二点。

抵达京都之前的两个半小时中,她已大致理清思绪。

和写日记的那个女人一样,她首先也考虑离职。但是车子过了新横滨后,她察觉那只不过是有勇无谋且感情用事的行动。如果认真考虑今后的人生,不管怎样都得有份工作。事到如今,自己不可能像二十几岁的年轻“粉领”族那样突然离职,把目标锁定在结婚上。

以一辈子保持单身为前提,规划今后的生活才是比较实际的做法吧。

车子经过热海时,她已归纳出和起先截然相反的结论。

无论如何都不能离职。不过,她得立刻调离现在的部门,今后要努力让自己置身在工作负担越轻越好的职场。说穿了,其实一年前调到现在的部门时,她就已放弃在公司出人头地的想法了。今后只要把上面交付的业务确实做到就行了,这么客观想清楚后,能够领着还算不错的薪水直到退休绝非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