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6页)

就在此时,非常讽刺的,欧洲来找他了。他知道。

艾塞尔也知道。不到一年的时间,第一波暗潮汹涌的怀疑耳语开始传到他们耳朵里。然而,就是这充满道德意味的暗示,让皮姆摆脱了心不甘情无愿的心态,激发他对他们的关系先下手为强,如同艾塞尔所说的:了断,退出。应该暗中感谢美国,正义女神与迫在眼前的报应攫住他,如同笨重、迷惑的大巨人,一步步逼近他,柔软的拳头里握着满满的证据,证明他的双重身份。

“有些兰利和伦敦的有力人士很担心我们捷克的情报网,马格纳斯阁下。”在罗伯,肯尼迪纪念馆的停车场,艾塞尔用他僵硬、干涩的英文警告他说,“他们开始察觉到有些不利的模式。”

“什么模式?根本没有模式。”

“他们注意到捷克情报网在我们操控的时候,提供的情报比较好,我们不负责的时候,情报质量就比较差。这就是模式。他们现在有计算机。只消五分钟,就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找出可能有问题的地方。我们太大意了,马格纳斯阁下。我们太贪心了。我们的父母是对的。如果你想要事情做得好,就得自己动手。”

“杰克·布拉德福可以把情报网操控得像我们一样好。主要的情报员都是货真价实的,他们会把所有能到手的东西都报上去。所有的情报网都会偶尔失灵。很正常。”

“这些情报网只有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才失灵,马格纳斯阁下。”艾塞尔耐住性子再说一遍。

“这是兰利的感觉。让他们很困扰。”

“那就给情报网一些好情报啊。打电报给布拉格。告诉你们的有力人士,说我们需要独家情报。”

艾塞尔哀伤地摇摇头。

“你了解布拉格的,马格纳斯阁下。你了解我们的有力人土。不在场的人就是他们密谋对付的对象。我没有权力说服他们。”

皮姆平静地思索他仅余的选择。晚餐时,在乔治敦他们那幢漂亮的房子里,当玛丽扮演雍容亲切的女主人,雍容亲切的英国仕女,雍容亲切的外交艺妓时,皮姆思索着,是不是到了该劝波比再跨越一次边界的时候了。他看见自己终于摆脱耻辱,成为堂堂正正的丈夫、儿子与父亲。他记得在宾州有栋他和波比都很赞赏的独立革命时代的农舍,耸立在起伏的田野与石砌围墙里,成群的纯种良马透过镶染阳光的晨雾看着他们。他记得石灰刷白的教堂,在他经历如潮腐地窖的童年之后,显得如此耀眼,如此充满希望。他想像重新安家落户的皮姆一家在此工作,在此祷告,艾塞尔在院子里荡秋千,喝伏特加,剥午餐的豆子。

我应该把艾塞尔卖给兰利,买回我的自由,他用奇闻轶事把一位皓齿如贝的夫人迷得神魂颠倒时想。我应该替自己争取行政特赦,注销记录。

他什么也没做。他什么也不会做。艾塞尔是他的监护人,是他的德行,是皮姆献上秘密与生命的祭坛。他成为皮姆的一部分,不为其他人所拥有的那一部分。

我需要告诉你吗,汤姆,一旦知道生命将尽,这世界看起来有多么光明、多么可亲?所有的生命又是如何为你敞开大门说请进,在你以为自己不被需要的时候?美国变成为天堂,皮姆知道早有征兆。他所有的童年都回奔而来!他带玛丽流连在城堡之乡温特图尔(Winterthur,位于美国特拉华州,与瑞土北部城市同名),梦想着瑞士与阿斯科特。他漫步在乔治敦美丽的橡树岗墓园,想像他和朵莉丝一起在“林园”,躲在雨如泪下的果园里,不让过往行人看见他充满罪恶感的脸。

米妮·威尔逊是我们在橡树岗的信箱,汤姆。我们在全美国的第一个信箱——找一天去看看她吧。她就在平台过去不远处的一个波浪形基座上,一个已死去的维多利亚时代小女孩,披着大理石衣衫。我们把信息留在米妮后方和她的监护人——高龄去世的托马斯·恩特惠斯特——之间枝叶茂密的隐秘处。墓园的首脑安息在更高处,靠近皮姆停放他那辆外交官轿车的碎石车道。艾塞尔发现了他,艾塞尔确定皮姆也发现了他。他是史戴芬·欧苏斯基(Stefan Osusky,1889-1973.捷克共和国的创建人之一,1973年,流亡期间逝世),如果没有静静替我们默祷的史戴芬兄弟,艾塞尔的秘密献祭似乎就不完整。在米妮之后,随着我们的生意蓬勃发展,我们不得不在比较靠近市中心的地方指派信差。我们选择被遗忘的将军铜像,他们大部分是法国人,当年为了激怒英国人而与美国并肩作战。我们喜爱他们的软帽、望远镜和号角,和脚边始终艳红的花朵。

他们的战场绿草如茵,到处是闲坐漫步的学生,我们的信箱从可以保护信的加农炮,到向内滋长的树枝恰可构成松针叶巢的粗壮松柏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