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第14/16页)

“我想是。”

“我们继续吧。”

“他搭上遣返火车到慕尼黑,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抵达另一边,美国人把他拉下火车,丢进监狱,狠狠修理他。”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他的证件。他买到了一个通缉犯的证件。他真是自己跳进陷阱里。”

“当然除非那是他原本的证件,他从来没向任何人买。”布拉德福提出意见,继续写着。

“抱歉,老小子。我不是有意要粉碎你的幻想。这世界就是这样,我想。他又待了多久?”

“我不知道。他又病了,他们送他进医院,他从医院逃走。”

“好一个逃走。我必须这么说。你说他步行到这里来?”

“嗯,步行,搭火车便车。他们必须锯短他的一条腿。德国人。在他从俄罗斯回来之后。所以他才会瘸腿。我应该早一点提的。所以我的意思是,就算有火车可搭,他走的路还是很不少。

从慕尼黑到奥地利,从奥地利趁夜越过边界到瑞士。然后再到欧斯特穆第根。”

“到哪里?”

“欧林格先生的工厂就在那里。”皮姆听见自己努力找借口,“他完全没有证件,你知道的。

他在卡斯贝德已经烧掉自己的证件了。美国人又拿走他买来的,他找不到任何人可以给他新的证件。同时他也在盟军的通缉名单上。他说美国人间的事他都要照实回答,除了他知道不该回答的部分。但他没这么做,所以他们继续揍他。”

“这以前就听过了。”布拉德福低声说,继续写。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马格纳斯?谁是他的同伙?”

太迟了,都太迟了,声音悄悄警告皮姆。

“他怕出门会被警察逮捕。如果进城去,就会借一顶大帽子来戴。而且不只是警察。如果一般瑞士民众知道他的事,一定也会找他麻烦。他说他们一定会这么做。这是全民运动。他说他们是因为嫉妒才这么做,却美其名曰公民意志。我告诉你,这只是家里的闲言闲语。”

“真可惜你没早点告诉我们。”

“这又不代表什么。没有你感兴趣的事。大部分是欧林格先生告诉我们的。他总爱嚼舌根。”

布拉德福的车在外面。一老一小坐进车里,但布拉德福没开动车子。温迪回家了。布拉德福问艾塞尔的政治取向。皮姆说艾塞尔蔑视所有既定的态度。布拉德福说:“描述一下。”他没再记下来,他的头静静地框在车窗里。皮姆说艾塞尔有一次说痛苦是民主的。

“阅读习惯?”布拉德福说。

“嗯,什么都读。所有他在战争期间错过的书。他常打字。多半在夜里。”

“他打什么?”

“他说是一本书。”

“他读什么?”

“嗯,什么都读。他生病的时候,我从图书馆帮他借书。”

“用你的名字?”

“对。”

“太不留心了。你借什么书?”

“什么都有。”

“描述一下。”

皮姆描述,不可避免地提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和坏胚子,布拉德福全都写下来,进入情况之后他问杜林①是谁。

①Eugen Duhring,1833-1921,德国哲学家,恩格斯针对其学说而著有《反杜林论》。

布拉德福问到艾塞尔的习惯。皮姆说他喜欢雪茄和伏特加,有时也喝樱桃酒,但没提威士忌。

布拉德福问艾塞尔的性生活。皮姆抛开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极限,承认艾塞尔的私生活很紊乱。

“描述一下。”布拉德福又说。

皮姆竭尽所能,尽管他对艾塞尔的性能力比对自己的还不清楚,只是无论进行的方式为何,艾塞尔至少是有性生活的,不像皮姆自己。

“他有时会有女人。”皮姆轻描淡写地说,仿佛我们每个人偶尔都会有似的。

“通常是‘宇宙’的招牌美女,替他煮饭,打扫房间。他叫她们是他的‘马大’①。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说的是‘殉道者’凹呢。”

①Martha,圣经人物,曾接耶稣到家里服侍,亦指照料家庭琐务的女人。旧Martyr,与马大字、音极近似。

最亲爱的父亲——那天夜里,皮姆独自在阁楼悲惨地写道——我好极了,我脑袋里塞满了研讨会和演讲,虽然我比以前更想你。

但还是有坏事发生,最近有个伙伴陷我于不义。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皮姆多么爱艾塞尔呀!只要有一天没接近他,真的,皮姆就会怨恨他。

皮姆什么事都恨,电热器另一侧的一动一静都恨。

他高高在上,施恩于我。他鄙视我的无知,不尊重我的力量。他是自大的德国人,最坏的那种,而杰克正监视他。皮姆恨他收到的邮件,欧林格转交艾塞尔先生。他比以前更恨那些像害羞的门徒,蹑手蹑脚走上楼梯到伟大思想家神圣密室门口,两个小时之后又走下楼梯的马大们。他放荡败德。他不近人情。他让她们志得意满,就像他也企图让我志得意满一样。他仔细地逐条记下这些,好在下次会面交给布拉德福。他也在三等餐厅耗许多时间,装出忧郁的表情给伊莉莎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