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田园颂(第7/25页)

要是和挨西伯利亚树条的抽打相比,中世纪的火刑都可以说是一种游戏。真要是受火刑,如果是干柴烈火,点着之后冒几次火苗就完事大吉了!可是屁股上挨鞭子,大约会有两周时间是不能见人的。坐也坐不下,躺也躺不住,痛得直喊叫,流眼泪,还要在奶奶面前忏悔,哀求她往挨抽的地方涂上一点酸奶油。

菜畦里还有什么美丽的东西吗?有的,那就是金盏花! 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飞来的,又是怎样生长起来的。有时候,直到大冷天,它们还像煤火炭一样照耀着绿色的草丛。烟草则是在不适于耕种的土地上偷偷开花。好的土地任何一位农妇也不会种烟草的。她们认为这种植物毫无用处,之所以给农夫们种上一丁点儿,那叫做略施小惠,因为没有男人,什么事业也经营不成,什么人也生育不出来,连人类延续后代也会停止。

垄台上的一切都是那样丰富多彩和自由自在。有的植物被其他植物压扁了,可是被压扁的植物仍然还能生长,并且为自己的胆大妄为不屈不挠而洋洋自得。一点儿也不错。大麻、艾蒿、荨麻、牛蒡草、梯牧草和冰草欺住了其他所有的植物,让它们难以生存。可有的时候花忍草、艾菊莲叶座的叶梗会忽然拔地而起,如同是钻出来的野蒿草一样,或者大翅蓟乘机显示出了生机。大翅蓟伸展出所有的刺儿,用它肌肉发达的身体大模大样地把小草挤到一旁,它身上挂满了淡紫色的刺果。这种大翅蓟生长期很长久,花儿开得充满信心;或者,有的时候盛装打扮的毛蕊花忽然也冒了出来,活脱脱是个傻乎乎的未婚夫,容光焕发而又孤芳自赏。

从早春天气到严冬时节,只有洋姜是坚强不屈、无比忠贞。铁锹砍它、猪儿拱它,它被排挤得无处安身,只能在板墙外面栖息,在犁沟里,地界边缘,它伸着长长的耳朵簌簌作响。

这也许就是俄罗斯田园的全部娇美、全套盛装和所有魅力之所在。春天里小男孩家乡的自然景观更加妩媚,美景就在菜园里、在山冈、河滩、草地和荒原里。春天的菜园空空落落。

爷爷把一支蜡烛放在教堂里,对着马匹的保护者圣父做了祈祷。在俄历五月的第一天,把马拉到了菜园里,套上了犁杖,而在这个时候在门廊里的奶奶向爷爷——种地人深深地鞠躬行礼,她在为土地、田园和森林祷告。犁铧轻而易举、冲劲十足地伸入到菜园松软的腐质土里,几匹小马拉犁像是玩耍一样,它们轻松地走着,不经心地摇动着尾巴,打着鼻响,似乎在说:“难道这叫干活吗?!开生荒地,那才叫活儿呢!”

一眼望去,爷爷汗渍的背后已经发黑了,他灰色的身影伏在犁杖上,皮鞭好似一条卷曲的蛇在他的身后旋转。难以忍受住诱惑,真想用脚去踩住皮鞭。爷爷生气地收住鞭子杆儿,想要抽小孙子一下,如果不是他跳到了松软的垄台,说不定真的抽着了他呢,“你等着瞧,看我不抽你一鞭子的!”

在地头上,爷爷把犁铧从地里拔了出来,又转了过来,在水洼旁休息了一小会儿——他要抽根烟。奶奶手搭凉棚遮住阳光,站在门前自言自语地议论着爷爷的行为:“刚刚犁了一点儿,就要抽上一根烟,刚刚犁了一点儿,又要抽上一根烟!这活儿你到圣彼得节[1]能干完吗?”“干不完的,如果上帝肯帮忙,我得到伊利亚节[2]才能把活干完呢!”爷爷冷冷一笑,亲昵地对小孙子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说:瞧,我们整了她一下……

老奶奶使劲地关上了小房的门,砰的一声,像是枪响,椋鸟和慈鸟被震得跳了又跳。老奶奶走开了。小男孩和爷爷在欣赏菜园:一半土地像是披了一张黑羊皮,另外一半没有犁过的,好比仍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着。

犁翻的土地上正进行着大聚餐。椋鸟、慈鸟还有乌鸦不停地啄食犁铧切割过的地方露出来的像凝胶一样的蚯蚓。胆小的灰鸟也对这些土地打起了主意,它们在田垄上空盘旋不止。连小不点儿的鹟鸟也坐在栅栏桩子上,等待时机好飞下来,从地里叼走些什么东西,然后再飞回栅栏上去,急忙吃到肚子里。大森林的鸟儿也从山里飞到了菜园,不耐烦地守候在一旁,它们在看着盛装打扮已经吃得很饱了的椋鸟,椋鸟煞有介事地东走西走,看上去十分像农村里的商人。它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吃腻了去打个盹儿呢!几只小鸟忍受不住诱惑,在田垄上转了一圈,从地里叼走了一只小甲虫、小毛虫之类的东西,这时候,椋鸟一定会去追赶——椋鸟真是贪婪霸道!可是椋鸟怎么能够追得上小鸟呢!小鸟一钻就进了树丛!

耕黑土壤的菜园很轻松,耙地更是一种享受。男孩子们争先恐后地爬到马背上,马儿拉着木耙在菜园里来回走动。接下去男孩子们也学会了使用犁。将近十岁时,在耕种和割草时他们都学会了和马打交道。坐下来吃饭时也不被认为是多余的人了,他们稳稳当当地坐在干活人们中间吃着面包和自己劳动获得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