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里(第2/4页)

娜娜看见班上的打架大王大滨向她走过来,赶忙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他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说:“你拣了多少了?”大滨也是有名的鼻涕大王,两道过了河的黑鼻涕刚被他抽回鼻子里去,一会儿又爬了出来。

她斜了斜身前的裙兜,让他看看里面的十几棵麻绳菜。

他眯起一只眼看了看,说:“小丫头就是不行,你看我的。”他把手里的帽子伸出来,里面鼓鼓囊囊地装满了麻绳菜。

她有点生气,没有理他。他转身去和别的孩子说话,告诉大家麻绳菜别提有多难吃了。他说有一回他得了痢疾,喝过一碗麻绳菜汤。要不是爹妈捏着他的鼻子灌下去,他决不会去碰那东西。“那味儿就跟尿一样,比地瓜秧子还苦。”他恐怕人家不相信。

“你瞎说。”一个叫魏兰的瘦瘦的女孩子说,“沈阿姨说麻绳菜好吃。”

“你咋就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知道大臭屁!”

“你是臭狗屎。”魏兰说完冲他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敢再说一遍,臭丫头!”大滨扑过去,抓住魏兰的肩膀就把她摔倒在地,狠命地踢她的屁股。魏兰“哇”的一声哭起来。

沈阿姨走过来问是谁先动手打架的,娜娜指了指大滨。沈阿姨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揪住他的耳朵,把娜娜吓了一跳。沈阿姨从牙缝里说:“你要是一天不闯祸手就痒痒,对不?走,我带你去一个没祸闯的地方。”她揪着大滨的耳朵拖着他走。

“哎哟!”大滨拼命哭喊,“您把我耳朵揪掉了。”

“揪掉了你不还有一只吗?”

走过常大叔身边的时候,沈阿姨停下脚步让他看着孩子们一会儿,然后拖着大滨走回幼儿园的院子。

娜娜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大滨一定是被关到“小黑屋”了,等他出来一定会找她的碴儿。幼儿园二楼有一间当作储藏室的旧伙房,里面的一个角落放着三个床头柜。经常有不听话的男孩子被锁在里边待上几个小时。有时候,幼儿园老师到了时间会忘记把孩子放出来,所以那些闯了祸的孩子经常会饿肚子。大约十分钟以后,沈阿姨喘着粗气回来了,好像她刚跑完一百米的冲刺。她数数孩子,看到没有少一个才放心。

娜娜很快就把大滨忘了,专心在种着萝卜苗的垄沟里找麻绳菜。大多数孩子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活,更没有亲口尝过自己从地里摘下来的瓜菜,所以都特别卖力气。只要他们的小裙子和帽子里装满了,就赶快跑去把麻绳菜丢在那只旅行袋里。沈阿姨则忙着把袋子里混进来的杂草拣出去。一个半小时后,旅行袋已经鼓胀起来,孩子们都高兴极了。他们已经把整块萝卜地细细地梳理了一遍。沈阿姨不停地给大伙儿加油,嘴里一个劲说:“众人十柴火焰高。”

麻绳菜拣完了,孩子们在水泵房后面手拉手排好队,准备回幼儿园去。走之前,沈阿姨不知道为啥给了常大叔几把麻绳菜。十几双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把他们一小半的收成放到了老人的柳条筐里,可是谁也不敢吱声。常大叔微笑着对沈阿姨说:“行了,够了够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他一张口,唾沫星子就从没牙的豁缝里迸出来。

娜娜焦急地盼望着晚饭的到来。她飞快地转着小脑筋:要是麻绳菜真的好吃,她就给爸爸妈妈摘点回去。她记得在幼儿园后院那个废弃的猪圈里看见过几棵麻绳菜。

晚饭和平日一样:棒子面粥、蒸地瓜和炒萝卜条,根本就没有麻绳菜的影子。大班的小朋友们个个垂头丧气,有几个孩子用勺子在粥碗里狠狠地又敲又搅。娜娜难过得想哭,拼命忍住了眼眶里的眼泪。她记得沈阿姨回家的时候在自行车后车架上捆着那只鼓胀胀的旅行袋,还以为里面装的是换洗的脏衣服啥的。现在她明白了,老师把他们大家摘的麻绳菜拿回家去了。

娜娜觉得肚子里气鼓鼓的,虽然她最喜欢吃地瓜,也因为光生闷气而只吃了半块。小朋友们虽然全都哭丧着脸,心里非常失望,但是大家谁也没问麻绳菜哪儿去了。饭桌上只有大滨满脸地不在乎。他被从床头柜里放出来以后就不停地用眼睛瞪着娜娜。她知道这家伙肯定要报复,那她该咋办呢?

晚饭后,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娜娜看见了大滨。她叫他的名字,招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他过来了,哼了一声:“臭丫头,干吗?”

“大滨,你要吃花生吗?”她张开手掌,现出两个长着四个仁的大花生。两天前爸爸送她回幼儿园的时候,给了她六个这样的熟花生。

“嗨—”他大喊大叫着,“你们谁见过有四个仁的花生?”他一把夺过花生,剥开了就吃。他的眼睛兴奋地闪着光,嘴巴的动作活像兔子在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