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第43/75页)

“哪里呀,关的叔叔的别墅在扇谷。今天大家都被他拖到那儿去,说请吃饭。可是我们觉得太拘束,打算不吃饭就溜走。”

“是吗?有那么拘束吗?”

“啊,拘束得不行,女佣出来,一本正经地跪地磕头行礼,太累人了。那样子,饭还能吃得下吗—是嘛,滨田,回去吧。回东京随便吃点什么。”

熊谷嘴里虽然这么说,却不马上站起来,伸着腿稳稳当当坐在沙滩上,抓起沙子摔在自己的膝盖上。

“怎么样?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如何?既然大家都来了……”

我见娜奥密、滨田、熊谷都默不作声,似乎自己不这么表态就无法摆脱这尴尬的场面。

十五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滨田、熊谷,还有关、中村,宾主六人在八叠大的客厅里围坐在矮脚餐桌旁边,一直聊到十点左右。我起初讨厌这伙人今晚又要把我们的住处搅得一塌糊涂,可是好长时间没见,现在大家见面,他们精力充沛,性格爽快,无拘无束,充满青春气息,使我感觉十分愉快。娜奥密待人接物也亲切和蔼,周到得体,稳重端庄,恰到好处,令人非常满意。

“今天晚上真有意思,不时和这帮人聚一聚倒不坏。”

我和娜奥密送他们到车站坐末班车回东京,回来的路上,我们手拉着手在夏天的夜晚边走边聊。满天繁星闪烁,海风清爽宜人,这是一个美丽的夏夜。

“是吗?真的有意思吗?”娜奥密似乎也为我心情愉快感到高兴,她略一思考,接着说,“和那些人多接触,就知道他们其实并不坏。”

“是啊,他们的确不坏。”

“可是,过几天会不会又跑来啊?阿关不是说他叔叔的别墅就在这儿,以后常常带人来玩吗?”

“不过,他们大概不会随意跑到我们这儿来吧……”

“偶尔来一两次还可以,经常跑来可受不了。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不要招待得那么好,也不用请吃饭,适可而止便让他们回去。”

“不过,也不至于赶人家走吧……”

“怎么不行?我就直说:你们在这儿碍事,请回去吧。不能这么说吗?”

“嘿,又会被熊谷嘲笑的。”

“嘲笑就嘲笑吧。人家到镰仓来休息,他们跑来捣什么乱?是他们自己不好嘛。”

两个人走到黑暗的松树底下,娜奥密轻轻停下脚步。

“让治。”

她的声音温柔甜蜜,如细微的倾诉。我明白这声音的含意,便默默地把她的身体拥抱在自己怀里,一边享受着如大口吞进海水般激荡而强烈的吻……

十天的假期一晃就过去了,但我们依然沉浸在幸福之中。按照最初的计划,我每天从镰仓到公司上班。虽然阿关说“以后常常带人来玩”,但也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来过一次,再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

到了月底,因为公司有一件紧急调查工作需要我办理,有时回来很晚。我平时一般七点前就能到镰仓,和娜奥密一起吃晚饭,但现在由于加班,到九点才能离开公司,回到镰仓就得十一点以后。这样的加班要连续五六天。

这件事发生在加班第四天的晚上。当晚,由于我的工作提早完成,六点左右就离开公司。我从大井町乘坐国营电车到横滨,然后换乘火车去镰仓。在镰仓下车时还不到十点,因为最近每天晚上—其实也就三四天—都回来很晚,我想快一点回去见到娜奥密,和她舒适自在地吃晚饭,所以心情比平时更加急切,就从车站坐出租车沿通往皇室别墅的道路回去。

盛夏酷暑,我一整天在公司工作,然后再乘坐火车颠簸着回到镰仓,这海岸夜间的空气使我产生难以言喻的柔和爽朗的感觉。这种感觉并非今天晚上才有,但今天傍晚下了一场雷阵雨,从湿漉漉的草叶、雨珠滴落的松枝静静上升的水蒸气也仿佛带着清凉的幽香,悄悄袭人肺腑。到处都是闪着亮光的水洼,但沙子路已经半干,扬不起灰尘,车夫跑动的脚步声仿佛踩在天鹅绒地毯上一样,显得静谧而湿润。不知道从哪一处别墅的树墙后面传出留声机的乐曲,偶尔看见一两个身穿白浴衣的人影在附近走动,的确是身在避暑胜地的感受。

我在大门口下车,从院子往房子的檐廊走去。本来想娜奥密听到我的脚步声会马上拉开檐廊的格子门出来迎接我,可是格子门里面的房间灯火通明,好像她不在房间里,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