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第7/14页)

“兰子回来,还会再回这个小演出场来吗?”

“不会来啦,无论如何。”藤子在旁边抢着回答。花子却连看也不看她,凑近银子耳边,很认真地小声问道:

“哎,不去木村那里睡吗?”

“和你一起?”银子凝视着镜子。

“不,是你一个人去呀。”

“这是花子想出来的吗?”藤子猛地倒向这边,一只手撑在银子的膝头,说着,“这样就做出木村和银子已经结婚的样子啦。兰子回来一看,会是什么表情?真痛快!喂,去吧。”

绫子从对面站起身来,一把揪住花子的脖子,叱喝道:

“花子,你跟谁学的那种事。”

“好疼,好疼。”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藤子的手摇晃着银子的腿,银子皱着眉头,可银子仍然没事似的画着蓝眼圈。

“藤子你也不对。要去,你自己快点去好啦。”绫子突然激愤起来,藤子也翻白眼瞪着绫子,说道:

“什么事值得那么当真生气。我不明白。”

“我吧,是因为最喜银子才这么说的。”花子也怯于绫子气势汹汹的样子。她那话音听起来也毫不客气,像陡然间长大了似的。

“是吗?”绫子像在考虑什么遥远的事情,说道,

“最近,我越来越害怕木村。不知为什么?银子你不觉得害怕吗?”

“不觉得。”

“是啊。无论谁你都不怕。可是……”

“那是大人的事呀。为什么大家都像孩子似的考虑那些事呢。”

“那么,你还是害怕罗。”

“不是的。”

“银子你如果不注意会很危险的。那孩子好像和谁都会马上殉情而死的。”

银子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说:

“我和木村有相同之处吗?”

“有哇。在根本不考虑将来这一点上,你们很相似。”话刚一说出口,绫子就想起文艺部西林曾说过:木村和银子的存在对他们自身并无意义,但对他人却是有害的。就像无主的蚁狮。有主的幼虫离开巢穴后,也不过是变为蚊蜻蛉。那些被吸落入巢穴的蚊蜻蛉。正因为无主来咬死它们,而不得不无依无靠地、空虚地死去。

如果真是那样,绫子倒觉得银子更加惹人喜爱,不觉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但是快该她们出场了,热衷演艺的银子,用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手提式廉价录音机放出爵士舞曲,没穿演出服就旁若无人地跳了起来。旁边的人怔住了似的没有什么怨言。

趁着蝶子走出房间之际,花子从她的梳妆台抽屉里抽出一张招待券,伸伸舌头,回去了。一会儿她又拐进对面的男演员房间,听见她学流行歌曲的假嗓音。花子竹板有节奏地响声恰似预示暑天暮色降临的卿卿虫鸣,也似夜市中人工养育的秋虫的鸣叫法。

月亮早已升起来。

木村身穿演出服到房顶上去乘凉,他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绫子和蝶子手牵手走了上来。

“木村特别喜欢屋顶吧。”蝶子从背后围抱住木村的肩膀,手指触到硬东西,便问道:

“这是什么?”

“口琴呀。”

“口琴?好奇怪呀,口袋里装着口琴上台去?”

“人家刚才送给我的。”

“是女孩子吗?”

“嗯。”

“给我。”

“嗯。”

蝶子把口琴放在唇边,试了试,说道:

“好响的。你说别人给你的,是什么样的人?小保姆吗?”

“一个小个子的女学生呀。”

“你呆呆地在看什么呢?”

“有人在卖萤火虫呢。”

“是夜市吧。”

“通宵排练的时候,一清早到屋顶上来,不知从何处传来颤音金丝雀的鸣叫声。真想回家乡去。”

“是吗?木村的家乡有金丝雀嘛?”

“不是的,蝶子。”绫子扯了一下蝶子的短发,说道,“木村哪有什么家乡哪。他生在东京,让他说说金丝雀飞舞的乡村在哪里。”

“别说了。我难得沉醉于好心情之中,可你……”

“木村在隐瞒什么吧。兰子要回来啦,是在考虑这事吗?”

“没考虑。”

“你为什么要从旅行途中逃回来呢?”兰子她们的巡回演出并不尽人意,这消息自然也传回浅草来,但木村不是因此而中途返回的,大家都知道他是从兰子身边逃出来的。满不在乎地仍然住在兰子公寓的房间里的木村,待兰子返回浅草后他还能毫不介意吗?木村硬说从前虽和兰子住在一起,但两人之间从未发生任何事情。即便能装聋作哑,十七八岁的舞女看着木村谈及那类事的表情,也觉得不好。然而,木村的语调带着某种无可捉摸的魅力,至今仍有许多人对木村所言深信不疑。

“在兰子回来之前,你搬出来住怎么样?她肯定不会再回我们这个小演出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