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光(第7/8页)
“小姐。”
“哎,说像也没关系的。初枝好不容易才这么高兴……”
礼子摆出一副调解的架式,柔声柔气地说道。
阿岛脚跟打颤,不知自己的脚该往何处落。
“啊,可不能这么说。她讲的话确实太失礼了。”
“一点也不失礼。”
“不,初枝,快向小姐道歉!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说像小姐……”
“妈妈也漂亮啊。”
初枝天真烂漫地说。
“这孩子真拿她没办法。初枝你给我住口!”
“怎么啦?”
一种近乎愤怒的情绪涌上礼子的心头,“我相信初枝的感情,即使是她妈妈也请别伤害它。从一开始就是那样的。说我的声音和体味都跟您相似,初枝有点离不开我似的,很喜欢我啊。我也曾以为大概是由于眼睛不好的缘故,可是当她眼睛能看见了,一看到我仍说我像您。再没有比这更纯真的话啦。这又有什么不行呢?”
从阿岛与初枝的争论中可以感觉到那股认真劲,礼子觉得纳闷,但她自己也让她们的认真劲儿给卷了进去。
而且,礼子又回想起往日的情景:在信浓旅店,当自己和阿岛的脸犹如重叠似的映入镜中而感到狼狈,忽然离开镜子的情景。
她产生了一种令人心焦的厌恶感,恨不得严厉地把阿岛痛骂一顿。
可是,这时初枝却喊道:
“小姐,确实看得很清楚。”
初枝用天真亲昵的目光凝视着礼子,那目光使礼子的情绪平静下来。
那眼神充满了神秘,不仅是对美丽的东西的憧憬,而且也是对远方的亲情的憧憬。
好像惟有右眼打开了新的心灵的窗口。
礼子终于平静下来,说:
“黄道眉叫得很好叫,你见过吗?”
“不,还没有。请让我看看。”
十二
黄道眉那朴素的羽毛在初枝眼里也是极漂亮的色彩。
从小喂养大的小鸟,已很驯熟,在礼子提着的鸟笼中生气勃勃地飞来飞去。说是飞其实并未展开双翼,只是轻盈地在栖木上跳来跳去。这令初枝感到惊奇,简直就像魔术。她想是不是没有羽毛。
“这么小吗?”
活泼地来回跳动让她看得入迷。
初枝想起了在傍山的苹果园中的家,听到过的各种各样的鸟翅膀的声音。
盲人比视力正常的人更加感觉到大地和天空无限广阔。难道就是像这么一点大的小鸟在那辽阔的天空中飞翔?初枝无法相信。
“样子好像挺难受,叫人害怕。”
“黄道眉?不是一副很惹人喜欢的样子吗?”
手持鸟笼的礼子身后的长椅子上摆着花瓶和盆栽的花。
枕头旁的床头柜上也摆着温室的花。
初枝认为在病房以外的世界里到处盛开着像这样的花,到处都结着像苹果这样的水果。
“花不动吗?”
“这个嘛,因为时开时落,可以说也在动吧。”
礼子已极自然地从自己与阿岛是否相似的争论中摆脱出来,因此仿佛同初枝一道欢乐似的,作了回答。
“妈妈,请让花动一动给我看。”
“即使说让花动,也……”
阿岛也笑了。
礼子使劲地摇晃了一下西洋樱花草花,只见红色和紫色的小花瓣纷纷散落。那掉落到地面的过程,初枝只能认为是花活动着。
礼子仿佛像观看某种美丽的水滴似的,望了一会儿落花后,又转过头来望着坐在长椅上的有田说:
“初枝,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嗯,从体味上可以知道是他。”
“在来这里的途中,我曾到他的研究室去过。他说很想看一看你眼睛能看见东西的情形。”
“哦。”有田有点羞涩地说,“祝贺你。”
他曾到太平间来哀悼,由此看来是与芝野家有关系的人,为此阿岛有点发窘,但马上又唠唠叨叨地讲起表示道歉的话。
有田只是一听而过,他接着说:
“你眼睛看见东西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啊。”
“嗯。”
初枝顺从他的话,点了点头。
然而,有田讲这话,无论是阿岛还是礼子都万万没有想到,叫他突然这么一说,她俩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请变化得更大一些。”
“嗯。”
初枝好像醒悟过来似的,注视着有田,不由得红了脸。
“是吗?是怎么变的?”
礼子这样问。
“问怎么变的?这很难表达清楚。不过,确实不同了。”
“那是理所当然的嘛。”
礼子突然提高了嗓门。
“眼睛第一次能看见嘛,肯定会变的。现在对凡是能看见的东西都会产生强烈的感动。况且,上一次她是在失去知觉的时候吧。这是不好相比的。”
“你说的是这么回事,可是也并非那样。”
有田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