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波多里诺前往巴黎(第3/5页)
这男孩的名字就像个摩尔人一样,他叫做阿布杜,不过他的母亲来自海伯尼亚,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有一头红色的头发,因为来自那座岛上的人全都长得这个模样,而且有着举止怪异和好做白日梦的名声。他的父亲是普罗旺斯人,出身于一个在五十多年前,自从耶路撒冷被征服之后就定居在海外的家族。阿布杜试着对我们解释,这些海外王国的法兰克贵族已经采用了被他们征服的族群惯用的习俗,他们穿戴头巾和其他土耳其风格的衣物,使用敌人的语言,而没有经过太久的时间,他们也开始遵行《可兰经》的箴言。这就是为什么一个红发的(半)海伯尼亚人,会叫做阿布杜,并有着一张被出生地叙利亚的烈日晒焦的脸孔。他用阿拉伯文思考,描述从母亲口中听到的北海冰冻汪洋的古老传说时,则使用普罗旺斯语。
波多里诺立刻问他,来到巴黎是不是为了重新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为了像我们吃饭一样地说话,也就是使用标准的拉丁文。对于他来到巴黎的原因,阿布杜一直维持相当保留的态度。他提到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事,某种发生在他还是孩童时期的恐怖事件,听起来似乎非常吓人,以至于他高贵的父母亲决定送他到巴黎来躲避某种天晓得的复仇。阿布杜说着说着就忧郁了起来,脸色像个摩尔人一样泛红,两只手也开始颤抖,波多里诺于是改变话题。
这个男孩相当聪明,来到巴黎几个月之后就已经开始使用拉丁文和当地的粗话。他和一个伯父住在一起,也就是圣维克多修道院——这座城市的知识圣殿之一(无疑也是基督教世界的知识殿堂之一),拥有比亚历山大的图书馆更丰富的藏书——的议事司铎。这就是为什么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波多里诺和“诗人”——因为阿布杜的关系——得以接触到这座万国知识的祭坛。
波多里诺向阿布杜问及他上课的时候都在写些什么东西,他的同伴告诉他,阿拉伯文的部分,是用来记录教授上课的时候提到的辩证法,因为阿拉伯文无疑是最适用于哲学的语言,至于其他的部分则是普罗旺斯语。他并不想多说,有一段时间一直避而不答,但是眼睛里却有一种希望对方坚持下去的神情,并在最后揭露他写的是诗词,内容大约是:遥遥远方我的爱,吾心为你痛苦难耐……甜蜜爱情的吸引力,喔,点缀我的心帘,喔,我的陌生人,喔,我的爱。
“你会作诗?”波多里诺问道。
“我是用唱的,我把我的感受唱出来,因为我爱上了一位远方的公主。”
“一位公主?她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看到她——或者应该说并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就好像我真的看过她一样——当我在圣地遭到监禁的时候……总之,就是我经历那一场还没告诉你们的事件的时候。我的心燃起熊熊的激情,而我发誓永远深爱这位女士,我决定为她奉献我的生命。有一天我或许会找到她,但是我害怕这一天突然降临。为了不可能的爱而受尽折磨是一件非常美的事。”
波多里诺原本打算像他父亲一样对他说:太好了,你这只笨鸟,但是他突然想起自己也因为不可能的爱而受尽折磨(虽然他亲眼见过贝阿翠丝,而她的容貌纠缠着他的每一个夜晚),所以开始同情阿布杜的遭遇。
这一段美好的友谊就是这样开了头。当天晚上,阿布杜带着一把波多里诺从未见过,上头绷了多根琴弦,形状像杏仁一样的乐器来到波多里诺和“诗人”的房间;他让手指游走在琴弦之间,然后唱道:
当春天的泉水淙淙
流泻出清澈的歌声
而蔷薇的花朵绽放
夜莺也站在枝头
温柔、甜美、抑扬地
咏唱的时候
轮到我也来唱出自己的歌谣
遥遥远方我的爱
吾心为你痛苦难耐
若得不到你的救助
在甜蜜爱情的吸引下
由心仪的伴侣
在棚下或林间同步
任何良方都无法治愈
既然得不到你为伴
也难怪我精神一直涣散
因为我从来不曾——
见过如此至上的美丽
无论是基督徒
或是犹太人和萨拉森人
因为这是上帝的旨意——
什么人才能够得到你的一点情意
无论白昼或夜晚
我时时刻刻呼唤你
我的灵魂已疯狂无比
我的欲望已遮蔽了阳光
就像荆棘一般辛刺
我在这份痛苦当中痊愈
还有淹没我的泪滴
吟唱的旋律非常甜美,曲调唤醒了未知或昏沉的热情,而波多里诺则想起了贝阿翠丝。
“耶稣基督,”“诗人”开口说道,“为什么我写不出这么优美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