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第3/7页)

潘达洛斯偕克瑞西达重上。

潘达洛斯

来,来,有什么害羞呢?小孩子才怕难为情。他就在这儿呢。把您向我发过的誓当着她的面再发一遍吧。怎么!你又要回去了吗?你在没有给人家驯服以前,一定要有人看守着吗?来吧,来吧,要是你再退回去,我们可要把你像一匹马似的套在辕木里了。您为什么不对她说话呢?来,打开这一块面纱,好给我们看看你的美容。呵,你何必这样不肯得罪一下日光呀!天黑了,你更要马上遮掩起来呢。好了,好了,赶快趁此将上一军吧。这才对了!一吻就定了终身!经营起来;多么甜美呵。让你们两颗心去扭成一团吧,莫等我把你们扯开了就迟了。真是英雄美人,好一双天配良缘;真不错,真不错。

特洛伊罗斯

姑娘,您使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潘达洛斯

相思债是不能用说话去还清的,你还是给她一些行动吧,不要又是一动也不动的。怎么!又在亲嘴了吗?好,“良缘永缔,互结同心,”——进来吧,进来吧;我先去拿个火来。(下。)

克瑞西达

请进去吧,殿下。

特洛伊罗斯

啊,克瑞西达!我好容易盼望到这一天!

克瑞西达

盼望,殿下!但愿——啊,殿下!

特洛伊罗斯

但愿什么?为什么,您又不说下去了?我的亲爱的姑娘在我们爱的灵泉里发现什么渣滓了?

克瑞西达

要是我的恐惧是生眼睛的,那么我看见的渣滓比泉水还多。

特洛伊罗斯

恐惧可以使天使变成魔鬼,它所看到的永远不是真实。

克瑞西达

盲目的恐惧有明眼的理智领导,比之凭着盲目的理智毫无恐惧地横冲直撞,更容易找到一个安全的立足点;倘能时时忧虑着最大的不幸,那么在较小的不幸来临的时候往往可以安之若素。

特洛伊罗斯

啊!让我的爱人不要怀着丝毫恐惧;在爱神导演的戏剧里是没有恶魔的。

克瑞西达

也没有可怕的巨人吗?

特洛伊罗斯

没有,只有我们自己才是可怕的巨人,因为我们会发誓泪流成海,入火吞山,驯伏猛虎,凡是我们的爱人所想得到的事,我们都可以做到。姑娘,这就是恋爱的可怕的地方,意志是无限的,实行起来就有许多不可能;欲望是无穷的,行为却必须受制于种种束缚。

克瑞西达

人家说恋人们发誓要做的事情,总是超过他们的能力,可是他们却保留着一种永不实行的能力;他们发誓做十件以上的事,实际做到的还不满一件事的十分之一。这种声音像狮子、行动像兔子一样的家伙,可不是怪物吗?

特洛伊罗斯

果然有这样的怪物吗?我可不是这样。请您考验了我以后,再来估计我的价值吧;当我没有用行为证明我的爱情以前,我是不愿戴上胜利的荣冠的。一个人要继承产业,在没有到手之前不必得意:出世以前,谁也无从断定一个人的功绩,并且,一旦出世,他的名位也不会太高。为了真心的爱,让我简单讲一两句话。特洛伊罗斯将会向克瑞西达证明,一切出于恶意猜嫉的诽谤,都不足以诬蔑他的忠心;真理所能宣说的最真实的言语,也不会比特洛伊罗斯的爱情更真实。

克瑞西达

请进去吧,殿下。

潘达洛斯重上。

潘达洛斯

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吗?你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吗?

克瑞西达

好,舅舅,要是我干下了什么错事,那都是您不好。

潘达洛斯

那么要是你给殿下生下了一位小殿下,你就把他抱来给我好了。你对殿下要忠心;他要是变了心,你尽管骂我。

特洛伊罗斯

令舅的话,和我的不变的忠诚,都可以给您做保证。

潘达洛斯

我也可以替她向您保证:我们家里的人都是不轻易许诺的,可是一旦许身于人,便永远不会变心,就像芒刺一样,碰上了身,再也掉不下来。

克瑞西达

我现在已经有了勇气:特洛伊罗斯王子,我朝思暮想,已经苦苦地爱着您几个月了。

特洛伊罗斯

那么我的克瑞西达为什么这样不容易征服呢?

克瑞西达

似乎不容易征服,可是,殿下,当您第一眼看着我的时候,我早就给您征服了——恕我不再说下去,要是我招认得太多,您会看轻我的。我现在爱着您;可是直到现在为止,我还能够控制我自己的感情;不,说老实话,我说了谎了;我的思想就像一群顽劣的孩子,倔强得不受他们母亲的管束。瞧,我们真是些傻瓜!为什么就要唠唠叨叨说这些话呢?要是我们不能替自己保守秘密,谁还会对我们忠实呢?可是我虽然这样爱您,却没有向您求爱;然而说老实话,我却希望我自己是个男子,或者我们女子也像男子一样有先启口的权利。亲爱的,快叫我止住我的舌头吧;因为我这样得意忘形,一定会说出使我后悔的话来。瞧,瞧!您这么狡猾地一声不响,已经使我从我的脆弱当中流露出我的内心来了。封住我的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