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第7/8页)

安哲鲁

那么按照同样的方式权衡轻重,你也可以让灵魂冒险去犯罪呀!

依莎贝拉

倘使我为他向您乞恕是一种罪恶,那么我愿意担当上天的惩罚;倘使您准许我的请求是一种罪恶,那么我会每天清晨祈祷上天,让它归并到我的身上,决不让您负责。

安哲鲁

不,你听我。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也许是你不懂我的话,也许你假装不懂,那可不大好。

依莎贝拉

我除了有一点自知之明之外,宁愿什么都不懂,事事都不好。

安哲鲁

智慧越是遮掩,越是明亮,正像你的美貌因为蒙上黑纱而十倍动人。可是听好,我必须明白告诉你,你兄弟必须死。

依莎贝拉

噢。

安哲鲁

按照法律,他所犯的罪名应处死刑。

依莎贝拉

是。

安哲鲁

我现在要这样问你,你的兄弟已经难逃一死,可是假使有这样一条出路——其实无论这个或任何其他作法,当然都不可能,这只是为了抽象地说明问题——假使你,他的姊姊,给一个人爱上了,他可以授意法官,或者运用他自己的权力,把你的兄弟从森严的法网中解救出来,唯一的条件是你必须把你肉体上最宝贵的一部分献给此人,不然他就得送命,那么你预备怎样?

依莎贝拉

为了我可怜的弟弟,也为了我自己,我宁愿接受死刑的宣判,让无情的皮鞭在我身上留下斑斑的血迹,我会把它当作鲜明的红玉;即使把我粉身碎骨,我也会从容就死,像一个疲倦的旅人奔赴他的渴慕的安息,我却不愿让我的身体蒙上羞辱。

安哲鲁

那么你的兄弟就再不能活了。

依莎贝拉

还是这样的好,宁可让一个兄弟在片刻的惨痛中死去,不要让他的姊姊因为救他而永远沉沦。

安哲鲁

那么你岂不是和你所申斥的判决同样残酷吗?

依莎贝拉

卑劣的赎罪和大度的宽赦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合法的慈悲,是不可和肮脏的徇纵同日而语的。

安哲鲁

可是你刚才却把法律视为暴君,把你兄弟的过失,认作一时的游戏而不是罪恶。

依莎贝拉

原谅我,大人!我们因为希望达到我们所追求的目的,往往发出违心之论。我爱我的弟弟,所以才会在无心中替我所痛恨的事情辩解。

安哲鲁

我们都是脆弱的。

依莎贝拉

如果你所说的脆弱,只限于我兄弟一人,其他千千万万的男人都毫无沾染,那么他倒是死得不冤了。

安哲鲁

不,女人也是同样的脆弱。

依莎贝拉

是的,正像她们所照的镜子一样容易留下影子,也一样容易碎裂。女人!愿上天帮助她们!男人若是利用她们的弱点来找便宜,恰恰是污毁了自己。不,你尽可以说我们是比男人十倍脆弱的,因为我们的心性像我们的容颜一样温柔,很容易接受虚伪的印记。

安哲鲁

我同意你的话。你既然自己知道你们女人的柔弱,我想我们谁都抵抗不住罪恶的引诱,那么恕我大胆,我要用你的话来劝告你自己:请你保持你女人的本色吧;你既不然能做一个超凡绝俗的神仙,而从你一切秀美的外表看来,都不过是一个女人,那么就该接受一个女人不可避免的命运。

依莎贝拉

我只有一片舌头,说不出两种言语;大人,请您还是用您原来的语调对我说话吧。

安哲鲁

老老实实说,我爱你。

依莎贝拉

我的弟弟爱朱丽叶,你却对我说他必须因此受死。

安哲鲁

依莎贝拉,只要你答应爱我,就可以免他一死。

依莎贝拉

我知道你自恃德行高超,无须检点,但是这样对别人漫意轻薄,似乎也有失体面。

安哲鲁

凭着我的名誉,请相信我的话出自本心。

依莎贝拉

嘿!相信你的名誉!你那卑鄙龌龊的本心!好一个虚有其表的正人君子!安哲鲁,我要公开你的罪恶,你等着瞧吧!快给我签署一张赦免我弟弟的命令,否则我要向世人高声宣布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安哲鲁

谁会相信你呢,依莎贝拉?我的洁白无瑕的名声,我的持躬的严正,我的振振有词的驳斥,我的柄持国政的地位,都可以压倒你的控诉,使你自取其辱,人家会把你的话当作挟嫌诽谤,我现在一不做二不休,不再控制我的情欲,你必须满足我的饥渴,放弃礼法的拘束,解脱一切的忸怩,这些对你要请求的事情是有害无利的;把你的肉体呈献给我,来救你弟弟的性命,否则他不但不能活命,而且因为你的无情冷酷,我要叫他遍尝各种痛苦而死去。明天给我答复,否则我要听任感情的支配,叫他知道些厉害。你尽管向人怎样说我,我的虚伪会压倒你的真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