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虚构(第7/11页)


“哦,我认识。我没想到他结婚了。”

“哈,大家都已经长大了。”托米打趣说。

他又补充说:“贾斯汀已经三十了,她可能还要大一点。”

“她长得真有意思,像什么来着?”乔伊丝问。

“她是个作家,人不错啦。”

杰伊冲着水槽俯下身体,折腾出一阵噪音,乔伊丝没法说话了。

“有点孤僻。”托米问杰伊,“我说得准确吗?你怎么觉得?”

“她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杰伊斩钉截铁地回答。

“哦,她的第一本书刚出版。”托米回答说,“我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听起来好像是本什么实用手册,反正我觉得名字不好。要是你刚出版了第一本书,大概也会有段日子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几天之后,乔伊丝路过朗斯代尔的一家书店,在海报上看见了这个女孩的脸。她的名字,克里斯蒂·奥黛。她戴了一顶黑帽子,身穿黑夹克,和酒会那天一模一样。剪裁讲究,样式朴素,领口开得非常低,尽管她的胸口实在没什么可展示的东西。她眼睛紧盯镜头,一脸严肃的、受伤的、冷漠的、责难的表情。

乔伊丝在哪里见过她吧?酒会那天,当然了。但即使是酒会上,就在她突如其来感觉厌恶的时候,她就觉得以前见过这张脸。

一个学生?她毕竟有过那么多学生。

她进了书店,买了一本。《我们如何活着》。没有问号。卖书的女人告诉她:“星期五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来的话,作者可以给你签名。不过不要撕掉这个金色的标签,它证明你是在这里买的。”

乔伊丝一直不懂,排长队去看作者一眼,然后带一本陌生人签名的书回家,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所以她只是礼貌地嗯嗯嗯,既没有说来,也没有说不来。

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会不会看这本书。最近,她在读两本不错的传记。她知道那两本书更适合她的趣味。

《我们如何活着》是一本短篇小说集,不是长篇小说,这就够令人失望的了。短篇小说集,似乎光是这种形式就削弱了书的权威性,让人感觉这个作者不过是在文学的大门口徘徊,而不是已经安稳地坐在文学的殿堂之中。

不过,当天晚上,乔伊丝还是拿着这本书上了床,规规矩矩地翻到目录页,中间的一个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亡儿之歌[7]。”

马勒。这是她熟悉的领域。她稍许有了些信心,翻到这篇故事。有人,或许是作者自己,觉得有必要翻译一下。

“死去的孩子的歌。”

马特在她旁边哼了一声。

她知道这意思是,他对他正在读的某些东西嗤之以鼻,希望她问问他看到了什么。她问了。

“天哪。这个白痴。”

她把《我们如何活着》倒扣在胸口,摆出听他说话的姿势。

书的背后还是作者的照片,不过这一张没戴帽子,还是没有笑容,愠怒的面容,好在没有那么造作了。马特说话的时候,乔伊丝动了一下膝盖,以便看清楚作者简介。

克里斯蒂·奥黛,成长于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胭脂河镇,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创意写作硕士,现和她的丈夫贾斯汀,以及她的猫提比略,居住在温哥华。

马特一边跟她说他手里的这本书有多么白痴,一边从书上抬起眼睛,看了看她的书,说:“那个来参加我们酒会的姑娘?”

“对,贾斯汀的太太,叫克里斯蒂·奥黛。”

“哦?她写了本书?什么题材?”

“小说吧。”

“嗯。”

他继续看他的书,不过没过一会儿,以一种略带懊悔的语气问:“好看吗?”

“我不知道呢。”

“她以前和妈妈住在一幢依山傍海的房子……”

就在这时候,乔伊丝突感不适,念不下去了。要么,干脆和丈夫一起看书算了。她合上了自己的书,说:“我下楼待一会儿。”

“光线不舒服?我把灯关了吧。”

“不是。我想喝茶。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我可能就睡着了。”

“那么晚安。”

她吻吻他,带着书下楼了。

她以前和妈妈住在一幢依山傍海的房子里。在此之前,她寄养在诺兰德太太家。诺兰德太太家的孩子数字一直在变,但是永远都是很多的。小孩子们睡在屋子中间的大床上,大孩子们则睡在四周的小帆布床上,这样小孩子就不会掉到地上去。早晨,铃声把孩子们叫起来。诺兰德太太站在门口摇铃铛。摇第二遍铃的时候,孩子们就应该已经撒完尿、洗完脸、穿好衣服,坐在桌子前准备吃早餐了。大孩子要帮小孩子整理床铺。有时候睡在中间的小孩子来不及穿过大孩子们爬下床,就尿到了床上。有的大孩子会告状,还有一些比较和善,只是把床单拿出去晾干,有时候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没有干透。这就是她对诺兰德太太的大部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