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洁下等人的疗伤能力(第9/10页)
他用口袋里的玉米粒喂着雄鹅,突然一把抓住它的脖子,熟练地一扭就永久终止了它“嘎嘎嘎”的叫声。
回到杏林里,他开始拔鹅毛。傍晚的阳光照在脸上,他一边呼吸着清凉湿润的空气,一边拔着鹅毛。一小片鹅绒飞进了他的鼻孔,他打了个喷嚏。生活多么美好。
他慢慢地挤出鹅的生命,用拧断脖子的方式送它们上西天。他每天杀一只,这是他的计划:一天一只。就像小孩子玩的雏菊游戏,一边摘花瓣一边念念有词:“爱我,不爱我……”而且,如果最后一瓣是“不爱我”,那就再折一朵花,重新来。阿马莱托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的鹅。如果拔下的最后一根鹅毛是“不爱我”,他会再杀一只。
他要用他的手艺赢得她——一只肚子里塞满阿马尼亚克酒浸泡过的李子的鹅,但是不能用一只“不爱我”的鹅。他为此杀了很多鹅,每天都把拔下的鹅毛留在苉雅的门前。由于最后一根鹅毛总是“不爱我”,苉雅门前的鹅毛越堆越多。这是一份离奇无望的努力,拔鹅毛时,他脑子里想着的是她的乳头,手指在拔,大脑却在吮吸。他沉醉在对她的幻想之中。一桩十分危险的风流韵事。
有人不停地在苉雅门前留下鹅毛,这让她坐卧不安。
过了很久她才发现是谁把鹅毛留在她的门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这是谁的杰作。
她房间里充满了白色的羽毛。她开始打喷嚏,每打一个喷嚏都会搅起无数的羽毛,这些飞舞的羽毛进而把尘螨搅得飞飞扬扬,让她打更多的喷嚏。她像是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她先用羽毛做了一个枕头,做完枕头后又做了一床被子。枕头和被子完成后,她决定再做一个羽毛的床垫、一床被子和三个枕头。她蜷缩在绒毛床垫和被子里,枕着羽毛枕头,心想,这真是太奢侈了!
确实,这让她的睡眠稍稍燥热了一点,她的梦比以往多了些狂热的元素。她不认为这张床被带有执迷的病菌感染了,也不觉得她在这张床上睡得越久就越容易受到这种诡秘病菌的侵害。
弗朗西斯卡扫荡式的宣言
没人知晓的事情还是很多。弗朗西斯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拾柴火的?为了什么?她看见一根柴火就会停下脚步,捡起来,把它放在背上的柴火堆里。这肯定始于一根柴火,然后是第二根,接着是第三、第四和第五根。需要多少根才能集成一捆柴火?
你不得不说她老得太快了,一点儿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
这绝不可能是在一天或一夜之间发生的,但她确实变老了,她背上的柴火也在增多。你几乎可以发誓说她背上的那捆柴火其实就是一捆岁月。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能用常规的方法来计算她的年龄了,她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弗朗西斯卡用收集的柴火做了把大扫帚,开始扫大街,像是要把整个小镇打扫干净。她每天都在那里,带着那把长手柄上满是木刺的大扫帚。你可以和她说话,但她不会回答你,天晓得她是否听得见我们的话。往她耳朵里灌些乏味的陈词滥调,和她谈谈天气显然毫无意义,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和她进行深入的交谈。就连一声热情的“喂,弗朗西斯卡,你还好吗”也不能让她抬头看你一眼,或让挥舞的扫帚停下来片刻。
她不停地扫呀扫呀,扫到小镇的一头后,她会重新开始,从另一头往回扫。她总是把垃圾往镇中心广场矗立的教堂扫。她曾试图把成堆的泥土扫进教堂,但教堂的门对她紧闭着。受到阻碍后,她似乎对于把垃圾扫到教堂外面的广场上感到很满意,并把它们堆积在那里。
刚开始,我们看见她在清扫广场,并把垃圾往教堂大门那里扫,还以为她在为社区服务,直到她开始把尘土和沙砾往教堂里扫,我们才感到她的行为有点儿其他的意思。这是件奇怪的事情。我们当时没有把这件事和我们并不知晓的事情联系起来。我们没有把她的行为看作是一种征兆。我们又能推断出什么呢?她的举止有点儿怪异,仅此而已。换个场合我们也许还会说她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弗朗西斯卡清扫的欲望丝毫不减,她已在广场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泥土,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停下来的迹象。如果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她握扫帚握得更紧了,扫得也比过去更坚决了。你能看见远处的她,在一小团扬起的尘土里。她的眼睛永远聚焦在她面前的泥土上。如果她抬起头,目光就会聚焦在远方的某一点——远处的地平线、街道的尽头、穿过广场的一道墙。没人记得她何时抬起头看别人一眼,也没有人试图阻止她。我们不去问她想吃点儿什么,要不要喝点儿水,我们都怕她。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我们确实怕她。我们对自己说,她变得越来越难以接近了,事实上是我们不敢去接近她,只要她不求援,我们为不用向她提供任何援助而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