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评论(第9/9页)

“……我认为他有许多女人,我喜欢我有这样的想法,混在这些女人中问不分彼此……”

另一方面,“无限的爱”的通常含义因为与年幼的身体(“未长成”)相联系而变质,因此引出文本中一系列类同语词,其中“无限’不再是指“无终结”(静止不变),而是指“未完成”,亦即“在完成中”,借助这样的手法,又有下面一段文字:

“他呼吸着眼前的一个孩子……这身体的界限渐渐越来越分辨不清了,这身体和别的人体不同,它不是限定的,它没有止境,它还在这个房间里不断扩大,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时都在形成之中……它展现在目力所及之外,向着运动,向着死延伸而去……它在欢乐中启动,整体随之而去,就像是一个大人,到了成年,没有恶念,但具有一种令人恐惧的智能。”

总之,在肉体之爱与情感之爱两者之间语义上的对立为了前者而倾向于摈斥后者。这种冲突以通常惯用的方式来维系叙事展开,但在全书末尾几页上,却突然成为问题。因为这种种冲突对先在的语义内容经过一番加工制作,重读下面一段文字就使一切都改观了:

“……她哭了,因为她想到堤岸的那个男人,因为她一时之间无法断定她是不是曾经爱过他,是不是用她所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他,因为,他已经消失于历史,就像水消失在沙中一样,因为,只是在现在,此时此刻,从投向大海的乐声中,她才发现他,找到他。”

冲突是超越了,说明其中包括有一种更加精微巧妙的张力,表现出肉体之爱与情感之爱必然是同一种经验的两个侧面,即关于时间的经验。肉体之爱维系在瞬间——销魂喜悦。而情感则要求距离,沉思反顾,时间延绵。在这个过程中,按照上述情况,情人的变形必然要再次写在自传中判断的核心地位上,也就是写在反思的时间之中。

作为本文的结束,还须回过来谈一谈书的题目,这个题目包含有两个层次,好的一面,坏的一面。第一个层次,从一开始就引出一个有所指的对象,与处于主导地位的聚焦中心点叙述者——作家“我”发生关系。第二个层次,对于读者这方面来说,情人即意味着“中介”,即关系,以及展示,从自身到自身,从自身到世界。小说中的情人因此转化为意义得以调动和产生的那种情况:通过意义(肉欲的和合理的)破坏而成为一种生发作用。题目在第一个层次上指向一般常情,以取悦读者方面那种观淫瘫倾向。在第二个层次上,它指向一种功能作用(发生关系);以引导读者寻求非一般人可能体会发现的感受含义——直至意指所形成的意境。

我希望我已经阐明,脉络历历皆在,白纸上写着黑字。但是读者的迫切要求可能或者不能把它们激活突现出来。《情人》所叙述的故事与《副领事》那样的作品是不相同的,《副领事》中有三个故事,只有将三个故事的文本交叉来看才可以理解,《副领事》作为一本书,始终是开放的,由夏尔·罗塞特的故事开始,到副领事的幻想结束。而《情人》的故事是封闭在它的意图的要求的各个点上:开始,对作为自传中的“我”加以肯定;到结尾,以复制爱情的适当语言告终。应该承认,或者隐而不说,这就是自始至终形成杜拉斯作品风格的魁力之所在:意指的震颤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