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7页)

她点点头。我把牌盒递给她,但她发牌的双手在颤抖。她一直低着头藏住眼中闪动的泪花,整张脸都写满了“耻辱”,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词能形容。不管A先生在房间里对她做了什么,都肯定是狠狠惩罚了她的好手气。负责钱的荷官对赌区经理做了个细微的手势,对方走过去拍了拍戴安娜的胳膊。她离开座位,一个男陪赌取代了他。戴安娜跟另一个女陪赌坐到围栏边的一张椅子上。

这盒牌还是不断变化着风向,一时青睐闲家,一时青睐庄家。我试着在正确的时间换注好追上风向。A先生回到牌桌上,坐到他之前留下钱、香烟和打火机的位置。

他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冲了凉,重新梳过头发,甚至还刮了胡子。他看起来没那么恶毒了,衬衣和裤子也换了干净的,他的愤怒被抽走了一些。当然,他怎么说都不算放松,但至少不再像漫画里的龙卷风一样随时席卷一切了。

他坐下来时,注意到戴安娜坐在栏杆边,眼睛闪着光,冲她恶毒而警告地咧嘴一笑,戴安娜偏头。

但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有多糟糕,那不仅改变了他的心情,也改变了他的运气。他押闲家,总是在赢。同时,像乔丹和我这样的好人却输得一塌糊涂。这让我极其不爽,加上或是我对戴安娜的怜悯,于是我故意想毁掉A先生的好情绪。

在赌桌上,有一起赌会很开心的人,也有讨厌至极的赌客。在百家乐桌上,最令人讨厌的是这种人——不论他是庄家闲家,拿到最前面两张牌时拖拖拉拉花上一分钟才把牌翻开,而全桌人都得不耐烦地等待命运的宣判。

我就是这样对付A先生的。他坐在第二台,我坐在第五台,所以我们坐在桌子的同一端,几乎能够对视。我比A先生高一头,身材也更强壮,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岁。没人猜得出我已经三十多,在纽约有一个老婆三个孩子了。我逃离了他们。外表上看,跟A先生这样的人相比,我挺温柔随和的。当然,我也许身体更强壮,但他是个臭名昭著的坏蛋,显然在赌城也很出名。而我只是个将要变成堕落赌徒的蠢孩子。

和乔丹一样,我在百家乐桌上几乎总是押庄家,但当A先生拿到牌盒时,我会押闲家,跟他对着干。拿到闲家的两张牌后,我会极其小心翼翼地摸牌,然后翻开。A先生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他赢了,但他没法控制自己,下一手时忍不住说:“快点,混球,赶紧的。”

我把牌扣在桌上冷静地看着他,不知为何,我的目光瞟到桌子另一头的乔丹,他跟着A先生押庄家,但他在微笑。我非常缓慢地摸起牌。

荷官说:“M先生,您拖延了赌局,桌子可不能生钱,”他冲我友善地灿烂一笑,“不管您摸得多用力,它们都不会变的。”

“当然。”我说,带着输家那一脸恶心的表情把牌翻过来扔出去。A先生再次期待地微笑着,但他看到我的牌时震惊了。不可能输的例牌9点。

A先生说:“操。”

“我扔牌扔得够快吗?”我礼貌地说。

他给了我一个要杀人的眼神,然后清了清他的钱。他仍然没反应过来,我看向桌子另一端,乔丹正在微笑,一个真正快活的笑容,即便他跟着A先生押输了钱。接下来的一小时,我一直这样恶整A先生。

我能看出A先生在赌场里有关系,赌桌管理者纵容他好几次拿牌后再加码,荷官对待他谨慎而礼貌,这人押的全是五百或一千的注,我基本押的是二十。所以一旦有麻烦,赌场扔出去的人会是我。

但我耍他耍得恰到好处,那人喊我混球,但我并没有恼怒,荷官叫我快些翻牌,我也乖乖地翻。A先生现在又变得十分紧张只能怪他自己有毛病。赌场要是支持他,绝对会颜面大失。要是A先生太过分,他们不会放过他,因为那不仅羞辱了我,也羞辱了他们自己。作为一个平和的赌徒,我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们的客人,理应享有赌场的保护。

现在,我看到对面的赌桌管理者弯腰拿起连着他一边椅侧的电话,拨了两个号码。盯着他让我错过了A先生拿牌盒的时机。我干脆停止下注,坐在椅子里放松了一段时间。百家乐椅子有绒垫,非常舒适,可以坐一整天,很多人就是这么耗一天的。

当我拒绝押A先生那一手注时,整张赌桌都放松了下来,他们猜测我要么是更谨慎,要么就是害怕了。

牌盒继续风向不定。我注意到两个非常壮的人西装革履地穿过百家乐的门。他们走到赌区经理身边,显然,他告诉他们危机已经解除,可以放松了,我能听到他们大笑着讲着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