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幕(第4/5页)

格罗内韦尔特生平第一次感到惊讶,而后十分佩服。他高兴至极,因为他看到了酒店的未来,这是他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你要是连这都做得到,”格罗内韦尔特说,“我们将来就真要发大财了。”

“已经安排好了,”唐说,“现在你可以离开了,祝你玩得愉快。”

格罗内韦尔特说:“我要回拉斯维加斯去了,让人知道我来你这可不是件好事。”

唐点点头,“佩蒂耶,派人开车送格罗内韦尔特先生去纽约。”

现在,除了唐之外,屋子里就剩下他的几个儿子、皮皮·德·莱纳,还有维吉尼奥·巴拉佐了。这几个人都在面面相觑。只有乔治是唐的心腹,其他人并不知道唐的打算。

作为代理人,巴拉佐还年轻得很,他只比皮皮大上几岁。他控制了工会、纽约服装区的运输业,还有一部分毒品产业。唐·多梅尼科告诉他说,从今开始,他的生意要从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独立出去。他对经营有完全的控制权,而只需要上缴百分之十的收入而已。

维吉尼奥·巴拉佐被这样的慷慨大方搞得茫然失措。平时他总是激情饱满地表达感谢或是不满,可现在这种感激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拥抱唐。

“你收入的一半我会帮你保存,用于养老或者你运气不好的时候。”唐对巴拉佐说,“请你原谅,但是人是会变的,他们的记忆会出问题,他们对曾经的慷慨大方的感激之情也会淡化。我要提醒你把账目弄准确。”他顿了顿,“我毕竟不是税官,总不能征利息或者罚款。”

巴拉佐明白这一点。唐·多梅尼科必然会迅猛地给予惩罚,甚至不会事先警告。而且,这种惩罚往往就是死亡。不过,对付一个敌人,还有别的方法吗?

唐·克莱里库齐奥打发走了巴拉佐。但当他把皮皮送到门口时,他停住脚,然后把皮皮拉过来,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记住,我们之间有个秘密。这个秘密你必须永远保守住。我从没给你下过命令。”

楼外的草坪上,萝塞·玛丽耶正等着要跟皮皮·德·莱纳说话。她是个年轻美丽的寡妇,但是黑色不适合她。失去丈夫和哥哥的哀恸压抑着她那种与生俱来的活力,使她的美丽黯然失色。她棕色的大眼睛异常暗淡,小麦色的肤色接近蜡黄。她怀抱着刚刚受浸、扎着蓝丝带的儿子丹特,只有他才能给她带来一抹生气。今天,她跟父亲唐·克莱里库齐奥,还有她的三个哥哥乔治、文森特、佩蒂耶,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而现在,她想找皮皮·德·莱纳当面谈谈。

他们是表亲。皮皮要年长十岁。她还是少女的时候,曾经疯狂地爱上了他。但是皮皮始终摆着长辈的架子,让人生厌。虽然他出了名的纵情肉欲,来者不拒,但是他足够谨慎,不至于对唐的女儿乱来。

“皮皮,”她说,“恭喜你。”

皮皮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使他的粗犷更加吸引人。他俯下腰亲了亲婴儿的额头,随即惊讶地注意到小婴儿那带着淡淡的教堂熏香的毛发已经如此浓密。

“丹特·克莱里库齐奥,名字真美。”他说。

这本是一句无心的恭维。萝塞·玛丽耶给自己和儿子重新用上了娘家姓。唐用无可挑剔的逻辑说服了她才让她同意这么做,但她仍然有一种罪恶感。

正是出于这种罪恶感,萝塞·玛丽耶说:“你是怎么说动你新教徒妻子参加天主教庆典的受洗仪式?而且还给孩子起了这么虔诚的名字?”

皮皮朝她笑了笑说:“我妻子爱我,她想取悦我。”

萝塞·玛丽耶想,这倒是真的。皮皮的妻子爱他,因为根本不了解他,起码没有她自己这么了解他,不如她曾经那么爱他。“你给你的儿子起名叫克罗奇菲西奥,”萝塞·玛丽耶说,“你本来可以起个美国名字让她高兴一下。”

“我给他起了你祖父的名字,为了让你父亲高兴。”皮皮说。

“我们都得让他高兴。”萝塞·玛丽耶说道。不过,她的刻薄被微笑掩盖住了。她的脸型让脸上自然挂着笑容,显得亲切甜美,说什么话都让人感到愉快。她顿了顿,犹豫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皮皮茫然地盯着她看,有点惊讶,又稍稍有些忧虑。然后他轻声开口道:“你从来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啊。”他搂住她的肩膀,“相信我,”他说,“别想这些了,都忘了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过去的就过去了。”

萝塞·玛丽耶探下头去亲吻婴儿,实际上只是为了不让皮皮看到她的脸而已。“我什么都明白。”她说道。她知道,这些谈话他都会告诉她的父亲和哥哥们的。“我没事的。”她想让家人知道,她依然爱他们;她的孩子被家族接纳、受到圣水的濯洗和救赎,免于陷入无尽的地狱,她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