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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递给普拉代勒的纸张。
“你可以保留着,我报告里还有另外一份广告单。”
他一边抓起大包一边告诉普拉代勒,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再对交谈感兴趣的语气。然而确实如此,因为刚刚昙花一现的东西来得太晚了。这个闪现的愿望和升职到新的阶层的美好前景宣告失败。他马上就要离开公共部门,成功的希望早就扔到一边儿去了。没有什么可以擦去这四十年的职业生涯,他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再者,他要怎么做,难道要坐在行政部门领导的扶手椅上,去管理那些他一直以来就鄙视的人吗?他拍了拍大包:瞧吧,不是我感到厌倦了。
突然,普拉代勒抓住了他的前臂。
他感觉到大衣下消瘦的身体,立马就能碰到骨头,这带来了一种令人十分不快的感受,这个男人巨大的骨架不过只是包裹在拾荒者的身躯里。
“你每个月要付多少房租?你又赚多少钱?”
这些问题犹如威胁恐吓一下就爆发了出来,显然这是很好的方法,这让争论变得清晰起来。就连不易动情感的梅兰都有些退却。普拉代勒整个人都表露出暴力的情绪,他用可怕的力气紧紧地抓住他的前臂。
“你赚多少钱?”他重复道。
梅兰试图恢复理智。当然,他心里是知道那个数字的,每个月一千零四十四法郎,一年一万两千,这点儿钱让他的整个生活都不顺利。他什么也没有,最后还会默默无闻,贫困潦倒地死去,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给后人的,不管怎么说,他身边都没有任何人。尽管身份地位和被排斥在内阁之外的问题依然存在,但是待遇的问题却更加令人感到耻辱。折磨是另外一回事,你总是会带着它到处走,而它编织了你的生活网,完完全全地影响着你的整个人生,每一分钟它都会在你的耳边说上几句话,无论你干什么它都会跑出来。即便有不幸的人生,但更糟糕的还是贫穷,因为就算是在毁灭中找到方法保持强大,但是,贫乏的状态仍然会导致你变得渺小和心胸狭隘,而且还会变得卑鄙和吝啬;它使得你受轻视,因为面对它,你不可能完好无损,也没有办法保留你的自尊和高尚。
梅兰就正处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视觉变得模糊起来;当恢复理智时,他感到头晕目眩。
普拉代勒拿出一个塞得满满的大信封,里面的钱多得就跟梧桐树的叶子一样,都快要将信封撑开了。他对待他的方式不再优雅,反而十分粗鲁。这位老上尉不需要阅读康德的学说,他相信所有人都可以被收买。
“我们也就不要拐弯抹角了。在这个信封里,有五万法郎……”他坚决地向梅兰说道。
这一次,梅兰不知所措。对一个一事无成的人来说,到最后还能得到相当于五年工资的钱。在这一大笔钱面前,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没人能忍住不要,眨眼间,你就会想到那些画面,你的大脑开始计算起来,想着同等的价值,到底是多少钱,一栋房子还是一辆汽车等等。
“这儿还有一个(普拉代勒从衣服里面的口袋掏出了第二个信封),总数是一样的。”
十万法郎!十年的工资!这个提议立马产生了效果,就好像梅兰一下年轻了二十岁似的。
他连一秒钟都不考虑,迅速从普拉代勒手中夺过了那两个信封。
接着,他俯身朝向地面,看到包被信封塞得满满的,可以说他开始哭了起来,还擤了擤鼻子,就好像包有个窟窿,必须要用这些钱封住底部一样。
普拉代勒本人也是个急性子,但是十万法郎的数目是巨大的,他就是看中了自己的钱。他再一次抓住梅兰的前臂,力气大得快要捏碎他的骨头。
“你把报告都给我扔到车上。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再搞错了,我不在乎你要说什么,但是,你要承担你所有的责任。懂了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十分明了,完全理解。梅兰泪流满面,结结巴巴地说着:“好的,好的,好的。”现在,他从车里冲了出去。迪普雷看着这个走在人行道上的巨大身躯,那样子就像一个香槟塞子。
普拉代勒满足地笑了起来。
接着,他立马就又想到了自己的岳父。既然前面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他就要去研究那个最初的问题:要怎样才能取那个老东西的命?
迪普雷俯下身来,透过汽车的玻璃窗户想要探寻到老板的眼神,脸上还带着一种疑惑的神情。
而普拉代勒却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思考中,心想:我要重新将他控制在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