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5/10页)
“你该走了!你怎么敢来这儿,打搅我上午的安排!那里面有对年轻的夫妇,他们很悲伤,他们今早比以往更需要我的指导,而你却来这儿捣乱。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昨天在动物园见你简直是个错误。”
“公墓。”他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绝望的语气。“今天下午你必须去见我。好吧,我没想到死人,我是没想到。但我解释过了。在……在今晚之前我们必须谈谈。要不然我怎么办?我怎么办?难道你不知道今晚有多重要吗?我们得谈谈,你必须去见我……”
“行了。”帕克赫斯特上前一步,怒视着布罗茨基。“你都听到柯林斯小姐的话了。她要求你离开她的寓所。从她的视线中消失,远离她的生活。她太客气了,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我代替她说。干了这一切勾当后,你就没有权利,没有一丝一毫的权利提刚才这样的要求。你还有脸站在那儿要求见面,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或许你在装醉卖傻,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我来提醒提醒你。就在不久前,你站在外面那条街上,冲着这幢大楼的墙壁撒尿,冲着这扇窗户喊着下流话。最后警察把你带走了,把你拖走,而你还对柯林斯小姐恶言恶语。这事发生还不到一年。无疑你希望柯林斯小姐现在已经忘了。但我可以明确地对你说,那只是诸如此类许多事件中的一件而已。至于你在着装方面的声明,难道不是因为在两年多前,有人在人民公园发现你不省人事,身上穿着一件被你呕吐了无数遍的衣服,被带到圣三一教堂,发现你身上生满了虱子?难道你期望柯林斯小姐会在意你这样一个男人评价她的衣着吗?面对现实吧,布罗茨基先生,一个人一旦到了你那样的地步,就无可救药了。你永远、永远也赢不回一个女人的爱了,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你甚至永远赢不回她的尊重。或许她会怜悯你,但没别的了。指挥家!你以为这个城镇还会再看你一眼?他们看到的不过就是个恶心的倒霉蛋。我提醒你吧,布罗茨基先生,四年前,或者五年前,你动手打了柯林斯小姐,就在那火车站边上,要不是两个学生经过,你一定致她重伤了。而且,你一边打她,还一边喊着不堪入耳的……”
“没有!没有!没有!”布罗茨基忽然大叫起来,他摇着头,捂住耳朵。
“你喊着最不堪入耳的脏话。既下流又变态。大家都议论说你该被关进监狱。然后,当然,还有在提尔盖斯公用电话亭的那一出……”
“不!不!”
布罗茨基一把抓住帕克赫斯特的领子,后者慌张地后退几步。不过,布罗茨基没有进一步攻击,只是紧抓住帕克赫斯特的领子不放,仿佛那是根救命稻草似的。随后的几秒钟,帕克赫斯特想奋力掰开布罗茨基的手指。待他终于成功后,布罗茨基的全身好像都松垮了下来。老人闭上双眼,叹了口气,转身默默地走出屋子。
起先,我们三人仍是默默地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布罗茨基“砰”的一声关上前门,我们一下子回过神来,我和帕克赫斯特两人走到窗前。
“他走了,”帕克赫斯特说,前额顶着玻璃。“别担心,柯林斯小姐,他不会回来了。”
柯林斯小姐好像没听见。她踱步至门前,接着又转过身来。
“请原谅,我得……我得……”她迷迷糊糊地走到窗前,看向外面,“请原谅,我得……瞧,我希望您能理解……”
她没有特别对着我们哪一个说话。接着,她的惶惑好像消失了,她说道:“帕克赫斯特先生,您没有权利对里奥那样说话。过去一年里,他已经展现出巨大的勇气。”她向他投去锐利的一瞥,然后匆匆走出屋子。我们立刻听到房门又“砰”的响了一声。
我依旧在窗边,可以看见柯林斯小姐匆忙地沿街走去。她看到布罗茨基走在前面,离她已经好一段路了。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小跑起来,或许是想避免叫他等一下她的窘境。而布罗茨基歪歪扭扭地走着,奇怪的步履显得惊人的轻盈。他显然心绪烦乱,好像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出来追他。
柯林斯小姐的呼吸越来越重,她追着他经过几排公寓大楼,然后又经过了街口的几家商店,却仍没有追近。布罗茨基继续健步走着,这会儿转过了我先前与古斯塔夫分手的那个拐角,走过宽阔的林荫大道上一家家意大利咖啡馆。那条人行道比我跟古斯塔夫一起走过时更加拥挤,但布罗茨基低着头一路前行,时常差点撞上行人。
当布罗茨基快到人行横道时,柯林斯小姐似乎意识到她已不能赶上他了。她停住脚步,双手捂着嘴巴,好像最后陷入了某种尴尬之中,或许是在想到底该喊他“里奥”呢,还是她在之前的对话中一直在称呼他的“布罗茨基先生”。无疑,本能告诫她,他们现在情势紧急,于是她大声喊道:“里奥!里奥!里奥!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