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全是朱砂惹的祸(第2/6页)

岳小婉听说翁泉海给那患狂犬病孩子开方的事,很是担心,就约他到雅居茶楼,说是请他讲课解惑。

见到翁泉海,岳小婉直言道:“翁大哥,那孩子危在旦夕,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甚至会身败名裂,你不该给那孩子开方啊!”

翁泉海说:“治病救人,救危难于水火,天经地义。再说我能做的也就是让孩子在临走之前舒服一点,否则他就得把自己的手吃了,活遭罪啊!”

岳小婉凄婉地一笑:“翁大哥,你这菩萨心肠不适合当大夫啊!”她转变话题,“嗳,你不是要回孟河老家吗?”翁泉海说:“我本来打算今天回的,可临走赶上这事,只能后天走了。”

赵闵堂听说那个患狂犬病的孩子死了,在屋里走着,叹了三叹:“烦心啊!翁泉海干的全是露脸的事,又刚当了上海中医学会副会长,真是前途似锦,可怎么就偏偏碰上这事呢?那孩子本来就不治,他为什么还要治呢?难道他自恃医术精湛,想来个神仙一把抓?”

小铃医说:“师父,我记得您开讲堂的时候说过,逢疑难杂症,为医者不能治也得治,万一治好了呢?不能见死不救。我听得清楚,还记在本子上了。”

赵闵堂皱眉说:“你挺聪明个人,怎么糊涂了?文无定法,得活学活用。翁泉海用药在先,孩子服药身亡,这药和命有可能牵着啊!”小铃医问:“师父,您是说那孩子因药而死?”

赵闵堂:“也不能一锤子敲死。可人命关天,万一是因药而死,主治大夫就难辞其咎,这事死者家属不能蒙在鼓里。你去跟那小孩父母知会一声,该验尸得验尸。”小铃医犹豫着说:“师父,这样做不好吧?”赵闵堂瞪眼说:“怎么不好?这是医德、医道!”

小铃医来到唐老四家破宅院门口,抬起手要敲门,但犹豫半天转身走了。

石姓药商听说翁泉海给死去的小孩曾经开过药方,觉得报矿场之仇的机会来了,就拿钱买通唐老四,让他先去翁泉海那里大闹,然后去法院告他。

于是,数十辆黄包车聚集在翁泉海诊所门外,把诊所堵了个水泄不通。唐老四走进诊所,一把抓住翁泉海的衣领子喊:“我儿子死在你手里,你得偿命!”

老沙头和斧子闻讯跑过来保护翁泉海,被众车夫团团围住。

翁泉海说:“唐先生,您儿子故去,我深表惋惜。可他的病本来就已经耽误了,来我这的时候,确实已经无药可治。是您苦求于我,为了能让孩子临走前舒服一点,我开的是镇惊安神的方子,用药谨慎,孩子是因病故去。”

唐老四说:“尸检结果出来了,我儿子是中毒死的!我要你偿命!”翁泉海说:“冤有头债有主,谁的锅谁背,跑不掉。您要是认定是我害死了您儿子,那您可以告我去,要是把我告倒了,我的命我亲手送您!”

夜晚,翁泉海心烦意乱,老沙头拉着他到黄浦江边散心。

老沙头说:“大哥,我信得过你,你开的方子保准不会要命,这事一定有岔头,就算见了官司,咱们也不怕。你看他们一家人可怜,诊费都没收,他们不但不感激,掉过脸来就闹,什么人啊!”

翁泉海说:“是非自有明断,公道自在人心,我有这个底气。那孩子死了,做父母的悲痛欲绝,即使做出糊涂事,我们也该理解。只是我作为大夫,无力治好孩子的病,眼看他丢了性命,这个坎儿我过不来啊!”

老沙头安慰道:“做大夫的,总不能把所有的病都治好吧?”

翁泉海说:“我知道我不可能医尽天下之病,可即使知道,心里还是有所不甘。老沙啊,你别看我做了几件露脸的事,别看旁人把我捧得那么高,还让我当上中医学会的副会长,可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在‘医’字面前,我顶多是个小学童,还得学啊!”

唐老四在石姓药商的怂恿下,利令智昏,决定把事情闹大。于是,他在翁泉海诊所外挂上白布黑字的横幅:“取我儿性命者,泉海堂翁泉海!”

有个记者跑来拍照,几个徒弟要把横幅扯了,翁泉海制止说:“扯了还能挂上,再说扯了就是怕人看见,就是心虚。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无须理会。”

记者前来采访,翁泉海说:“我没什么可说的。”记者问:“那您就是承认了?”翁泉海说:“随他去吧。”

记者被翁泉海的态度激怒了,添油加醋炮制了一篇文章,在报纸上刊登了出来。

赵闵堂看到报纸笑道:“记者真有本事,抓到点事就能做出大文章,词儿拿捏得尺寸正好。”老婆说:“这回你出气了吧?他那副会长还能当吗?”

赵闵堂一脸笑模样地说:“他名声在外,缺不了钱,该掏就得掏点啊。换成我,我是没脸当了,多丢人啊。今晚烫壶酒,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