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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我们至少确保你们在我们的照护之下,生长在最好的环境当中。我们也尽可能注意让你们在离开以后,远离这些恐怖骇人的事情。至少,我们有能力可以为你们做到这些。至于你们希望能够延期的梦,我想即便是以我们的影响力,恐怕还是无法给你们。真是抱歉,我知道我的话你们不喜欢听,但是不要因此灰心丧志,我希望你们可以了解我们以前是如此地保护着你们。看看你们现在!你们过着不错的日子,接受过教育,又有教养。我很遗憾不能给你们比以前更多的保护,但是你们必须了解,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如以前了。当年,玛丽克劳德和我着手进行时,还没有像海尔森这样的地方存在。我们和格兰摩根之家是首开先例啊!几年后,又有了桑德斯照护中心。我们加起来成了一个规模小却是非常大胆的运动,挑战当时捐赠计划的整体运作模式。最重要的是,我们让世人明白,如果学生可以在人性化并且重视教养的环境中被抚养长大,他们就可能变成和一般人类一样的敏锐和聪明。

“在我们努力之前,所有的复制人──或是『学生』,我们比较喜欢这样的称呼──存在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提供医学研究。早期,也就是战后那段时间,你们对大众来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你们只是幽灵似地出现在试管里的东西。妳说是不是啊,玛丽克劳德?她现在变得很安静了,平常要是谈到这个话题,叫她闭嘴是不可能的。亲爱的,你们在这里,好像把她的舌头打了个结一样。好吧,汤米,我说的这些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吧,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收集你们创作的原因。我们挑出最佳的作品举办特展。七〇年代末期,我们的影响力处于巅峰,在全国各地安排大型的活动,内阁大臣、主教,还有各式各样的知名人物无不共襄盛举。会场安排演说,并且筹措到大笔的资金。『你们看啊!』我们会说,『看看这件作品!谁还敢说这些小孩不是完整的人类呢?』是的,当时我们的活动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时势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接下来几分钟,埃米莉小姐继续回想着过去,提到一大堆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名字。其实,那一剎那有点儿像是过去早上集会听她演说的时候,说着说着她又离了题,底下没有人听得懂她的话。不过,埃米莉小姐看来倒是说得兴高采烈,眼底充满了仁慈的微笑。

突然间,她跳脱了过去,用一种崭新的口吻对着我们说:“不过,我们从不脱离现实,是不是啊,玛丽克劳德?我们可不像桑德斯照护中心的同事,就算处于极盛时期,我们也永远记得自己正在打着一场艰难的仗。当然,后来发生了莫宁戴尔事件,紧接着又有一、两个事件,转眼间,我们所有的努力全泡汤了啊!”

“但我不懂的是,”我说,“为什么最初大家要让学生遭受不好的待遇呢?”

“从妳今天的角度来看,卡西,这个疑问是完全合理的,不过妳得试着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战后五〇年代初期,科学上一个个重大突破迅速地出现,社会没有时间加以评估或是提出明智的问题。所有全新的可能突然一下子摆在众人面前,所有那些可以治疗过去不治之症的方法,这才是最受世界瞩目,也是这个世界最为渴望的啊!曾有一段时间,大家宁可相信这些器官是突然冒出来的,最多也是以为这些捐赠器官是在真空状态下培养出来的而已。没错,当时是有一些争议。但是,等到大家开始关心……开始关心学生,开始思考你们受到如何的培育,以及是否应该存在等议题,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呀,情势无法逆转。你怎么可能要求这个才刚把癌症当作可治之症的世界回到过去的黑暗时代呢?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啊!虽然大家对于你们的存在感觉不太自在,但是他们最大的关切还是自己的小孩、伴侣、父母亲还有朋友等,不会因为癌症而死,或是受到运动神经受损和心脏方面疾病的威胁。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你们被摆在黑暗之中,大家尽量不去想到你们。要是想起你们,他们便说服自己,你们和我们人类不完全相同。既然你们次于人类一等,所以怎么做都没有关系。这样的心态一直到我们的小小运动才开始有了转变。但是,妳知道我们对抗的是什么吗?我们简直就是硬要把圆形拉成正方形。我们所面对的这个世界要求学生捐赠器官。另一方面,却又反对把你们当做真正的人类。嗯,我们这场仗已经打了很多年了,至少,我们为你们赢得了很多改善的机会,当然啰,你们只是少数被挑选出来的人。但是后来发生了莫宁戴尔丑闻,还有其他事情,转眼之间,局势变了。再也没有人想要支持我们,支持我们的小小运动,支持海尔森、格兰摩根,还有桑德斯照护中心,我们全被扫除得干干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