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羽毛(第5/6页)

如果草野把川村解雇,敬子也不想在这店里工作。她不喜欢川村,但是信得过他,再说,还有童年之交的那份怜悯之情。

敬子默默地点燃香烟。

“这个活儿很麻烦,但能不能请您快一点。”老板像讨好敬子似的谈起工作,“这是战时的捐献品,当时主人把上面的金银都拆卸下来。这个景泰蓝好像是中国的东西,原来珍珠镶嵌在景泰蓝四周,是非常罕见的女式垂饰表的表壳。现在客人要求把这两样东西拼成一件或者各自设计成饰物。您考虑一下。”

“……”

“这位客人总是穿洋装,年龄三十出头……她希望十一月中旬以前交货。”

敬子也不好好看东西,把小盒子往手提包里一塞,紧闭着嘴。

草野又用怀疑的尖锐的眼光看着敬子。“白井夫人,你真的和川村没有任何牵连吧……”

敬子笑嘻嘻地说:“那可说不清楚,说不定倒是我借商店的名义到处推销呢……”

“开、开玩笑吧。”草野脸色缓和下来。

“这店里有几样东西暂时存放在我那儿,一个珍珠,还有垂饰,钱还没付给川村。过几天我送来。”

“不用着急,什么时候都可以,别介意。”

“不这样,我觉得对不起川村。”敬子像雍容大度的贵客一样步履优雅地朝门口走去。

“希望您以后每天到店里来,这也是为川村好,这样可以不用再找掌柜代替他。拜托您了。”

川村绝对护着敬子,他万不得已时可能会供出草野店,但死也不会出卖敬子。想到这些,敬子更加于心不安、过意不去。

“不能见死不救,他是为了我好。”

当然,川村既有自己的贪欲,也有为敬子生活着想的一面。

人生莫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之事。人生在世,总是危机四伏、提心吊胆。敬子茫然若失地站在充满活力的街角。

她走进以气球做奖品促销的西式糕点店,买了一盒饼干,出门后招呼出租车,直奔水天宫。

川村被捕,不会在家。在这种时候见他的妻子,双方的心情都黯淡沉痛。

也许川村只把敬子也参与倒卖走私表的事告诉过妻子,这样的话,他的妻子恐怕会怨恨敬子。

但是,不能那样绝情绝义,要是川村进了拘留所,敬子也想去探视,送点东西。

敬子倚靠在后排座的角落里,忽然渴望拥有一间店铺。等给朝子操办完婚事后,要积极加紧策划。

“如果草野把川村赶走,就让他到我的店里来。”

和川村合伙也好,让他协助一下也罢,只要有这个精明老练的川村,买卖绝对没问题。

敬子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细致周到地考虑如何实现开店的计划,把昭男暂时放到了脑后。

出租车驶过批发店集中的街道。司机问:“水天宫在什么地方?”

敬子从手提包里翻出川村的名片,让司机打开车内灯,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遍,然后递给司机。

车停在商店稀少的黑乎乎的路边,司机让她下了车。

沿街差不多都是玻璃拉门结构,敬子心里没底,只好看着门上的姓名牌挨家寻找。有的屋子飘溢出晚饭的味道。敬子忽然挂念起弓子回家吃的什么晚饭。

“瞧她刚才那副疲惫的样子,要是朝子安排饭菜,恐怕吃不下去。”

在银座碰见弓子后,自己还和昭男到十八屋吃饭。敬子觉得心里不安,甚至后悔。

朝子安排的饭菜,连清都无法下咽。这天晚饭又是炸肉排,茶褐色的面衣裹着厚纸板一样的肉团。餐刀一切,就从白色的盘子滑出去,一半落在桌布上。

“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又干又轻。”清揶揄说,“要是认为凭朝子的手艺切不了这么薄,那就太小看她了。”

当然,这些都是让女佣从附近的副食店买来的半成品。

餐桌正中间摆着一个小白碟,里面盛着黄色的腌萝卜。餐厅就像一家生意清淡的小吃店。

朝子默不作声地吃着,眉间又严肃起来。

清坐在朝子对面,用餐刀切着似乎会把盘子切开的炸肉排,实在无味无聊,便想起战后初期的生活。可能是少不更事,他觉得那个时候的日子里也充满乐趣和欢快。但他现在没有情绪跟朝子聊起往事。

只要朝子心里不顺,闹起小脾气来,跟家里人几天不说一句话都满不在乎,而且最近言谈举止带着明显的歇斯底里。清对她已经失去了亲睦的感情。

这一阵子,敬子常常外出,晚饭也显得寂寞冷清。弓子进厨房,饭菜的花样和味道总还说得过去,但最近她似乎也心不在焉、马马虎虎,缺少在敬子指导下帮厨的那种精心和热情。

跟弓子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清既放心又失望。他想让母亲打听一下“莫不是这个家让弓子待不下去”,但犹豫着不便开口,又没有和母亲好好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