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第2/2页)

她闭目,眼眶微微湿润。

“那个夜晚,你保护了我,也成为了我此生最大的梦魇。从那一天,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不是为我自己李霓裳活,是为了姑母你而活!姑母你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必会替你去做。所以,当日那个孩子,他是不是我的亲弟弟,他是谁的孩子,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长公主大口大口地喘息,颤抖地指着她:“所以,你如今不听我的,又是为何?”

李霓裳慢慢睁目,望着她。

“姑母您自己说呢?那日与我争执后,你表面退让,实际却发密诏给何尚义,允诺他若占领河东之地,就封他河东王。那何尚义自然不会稀罕咱们封的什么河东王,但他却看到了机会,知道除他之外,必定还有别人会和他一起扑上去,趁机狠狠咬一口河东的肉。他一个人不敢,但人若多了,他自然就有胜算。你为了斩断我的手脚,还借机将李家父子都调了出去。姑母,这这样做,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我应该还是听你的吗?”

大长公主脸一阵白,一阵涨红,突然,她嘶声吼道:“你知道什么!天下亡了!我这样做,有何不对!我只是想要夺回天下,如此而已!”

“天下从没有亡过!黄河可曾断流?太华可曾崩塌?你以为天塌了,山河却何曾姓李过?亡的,不过是埋在邙山下的一顶顶冠冕罢了!”

“姑母,我告诉你,你若再派人去追杀谢隐山,我就当众天下人的面,揭发李珑身份,再告诉他们,我李霓裳这祥瑞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到时候,你什么都没有!”

长公主胸口剧烈起伏,一步步地后退,忽然,宫鞋踩住裙角,跌坐在地。

殿外的角落,李珑隐在一道蟠龙柱后,指甲深深地抠进漆木。

他惨白着脸,咬紧牙关,抬起臂,瞄准,慢慢地,弓弦绷出死亡的弧度。

就在他拇指微动,箭待离弦,一只手从后突然探来,钳住他的腕骨。

檐角的惊鸟铜铃被风吹得乱响,他心绪更是纷乱,竟未察觉瑟瑟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不要——”

他扭头,看着这年轻妇人向着无声摇头的哀求眼神,耳边回荡着长公主抽她脸咒骂她的话。

往日这妇人给与他的全部爱护,此刻想起来,竟叫他觉得作呕。

他是李家人。身上流着高贵的血。

他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

李珑的匕首刺入胸前时,瑟瑟的瞳孔骤然扩大。

这个年轻人,用他铁钳般的另掌,死死捂住她的嘴,将痛呼闷成喉间的血沫。

月白衫子绽开红梅,瑟瑟如断翅的鹤般,慢慢倒在了蟠龙柱下。

李珑未再多看一眼,旋即转身,弓弦再次绷紧。

隔着半透的茜纱窗,箭簇正对着殿内李霓裳的后心。

只待他射出,锋利而坚硬的箭簇便将轻而易举地穿过纱窗,钉入那个女子的身体里。

他舔了舔因紧张而干燥的唇,再次瞄准,手一松,有冰凉触感抵上他的后腰。

他的身形猛地一扭,转头看去,见瑟瑟一双染血的手,正死死交握着匕首,在用力地推进他的脊背。

在尽数没入,再也无法推进之后,瑟瑟看着他,一面流泪,一面咬牙,狠狠地旋动匕把,在李珑的身体里搅了一圈。

他在宫中惊鸟铃的叮咚声中,当场气绝,倒了下去。

李珑的弓弦"嗡"地震颤,那箭矢斜射入梁,插在上方,惊落簌簌灰尘。

大长公主和李霓裳奔出,瑟瑟和李珑一道倒在廊柱之下,两人都是满身的血。

老女官颤抖着,用手指在李珑的鼻喜爱探了片刻,颤声道:“他——他没气了——”

大长公主双目空洞,盯着血泊里的李珑,浑身瑟瑟发抖。

"嗬……"她的喉间挤出怪声,像被掐住脖子的母兽。

“大长公主!大长公主!”

"啊——!"

突然,在一道终于发出的似哭似笑的尖厉声中,她双眼一闭,向后栽倒。

老女官扑上,呼唤大长公主,见她软绵绵没有反应,呆了一呆,突然,转身又扑向血泊中的瑟瑟,枯爪般的手刚揪住瑟瑟衣襟,想要狠狠打她,寒光已至。

李霓裳拔出李珑身上的匕首,一刀划开她的咽喉。

瑟瑟月白的衫子染成绛色,胸口的血花还在慢慢扩大。李霓裳用力地压住她的伤口。

"来人!太医!传太医!"

她厉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