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3页)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前所未有。
李霓裳胸中似有暗潮在缓缓地满涨,堵上了喉头,直至眼眶。
“你在想甚?”他似有所察觉,端详着她的神色。
来时的路上,曾因他描述而对将来生出的全部的憧憬和喜悦,已是消散。
李霓裳整个人被一种无言以表的伤感攫住了,无法承接他投来的关切目光,眼睫抖了一下,垂下眼睑。
他为何如此好。他越是好,她心中那莫名的悲伤之感便越发如潮,已是将她整个人彻底没顶。
他看了她片刻,眼神渐渐变了。
“可是你的姑母出尔反尔,不许你随我回河东?”
李霓裳闭了闭目,摇头。
“她没有。”她低声道。
“她答应了,许我走。”
“真的?”他仿佛仍带疑虑,紧紧地盯着她。
李霓裳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终于对上了他的目光。
“真的。”她应道。
他又看了她片刻,确定她并未对自己说谎,松下了一口气。
“如此便罢。”他说道。
“既是误会,明日我便与谢隐山说,叫他放人,让他们都走吧。”
李霓裳沉默着。
他看一眼她,略一思忖,也不知何故,忽然又改口:“不必等到明日了,不如我这就叫人去说一声,好叫他们收拾停当,早些上路。”
“我瞧那个胡德永急得很,应也巴不得快些离去。再拖下去,万一天王又改主意,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又解释了一句,他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的她的背,叫她先休息,随即翻身下榻,快步离去。
次日,天黑了下来,瑟瑟跟随鹤儿入内,来到了李霓裳的面前。
瑟瑟是来和李霓裳告别的。她在外等候片刻,便被领了进来。
并没有分离应有的任何悲伤或是不舍。
瑟瑟平静地告诉李霓裳,他们已预备完毕,明早便会在胡德永带来的一队人马的护送下,出发北上,去往李长寿所在的北方。
说完说些,她便闭了口,李霓裳亦未多问。两个人都陷入了异常的沉默,相对无言。
在对坐许久过后,李霓裳抬目,望向鹤儿。
她应是预先得过某种吩咐,从瑟瑟入内之后,便一直以服侍为由,停在角落之中。此刻收到李霓裳的目示,踌躇了一下,终是不敢强留,迈步,慢慢退了出去。
“是姑母叫你来的吧?”李霓裳道。
“她是还有话,要你带给我,是吗?”
瑟瑟望了她片刻,开口。
“公主,这或是上天赐下的叫你改命的唯一一次机会。你一定抓住。”
她凝视李霓裳。
“走罢!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头!”
她说完起身,向着李霓裳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谢隐山远远地立在外,看见那道身影从公主的居处走出,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改道转去暂居在旁的那位姓陆的老御医的所在,略一迟疑,便跟了上去。果然,见她去了那里,陆医诚惶诚恐地迎出,二人立在角落里,也不知她说了什么,陆医忽似悲伤不已,下跪在地。她将人扶起,递上一小包不知为何的物件,又向着陆医深深地还了一礼,随即匆匆离去。
谢隐山沉吟了片刻,见那陆医在她走后,似依旧难掩悲伤,仍停在原地目送,便走了上去。
陆医拭去眼角的泪痕,正待转身入内,看见谢隐山到来,急忙拜见。
“瑟瑟娘子方才找你,说了何事?”谢隐山径直便问。
在她被陆医认出之后,谢隐山曾另寻了一个机会,又向陆医求证她的身份。老医当时原本不敢再多说什么,但禁不住盘问,又吐露了些关于那蒋家女儿的别事。
据陆医之言,两家议亲虽是戏言,但也并非完全戏言。
陆医有一侄儿,自小文武双全,蒋女和他从小认识,青梅竹马。不料有一回,她跟着父亲入宫之时,被长公主看中。长公主喜她聪明伶俐,生得又玉雪可爱,将她要去,带入府中养了起来。陆家自此不敢再肖想什么婚事,但陆医知这一双小儿女的友情依然甚笃,侄儿甚至立志将来要投考宫卫,就是为了能和她时常见面。后来长安生变,待到陆医回来,寻她已是不见,侄儿也一并失联,不知当时就死在大乱之中,还是侥幸逃命,如今人还在哪个不知道的地方活着。
那夜认出是她之后,陆医原本想向她询问侄儿的下落,不想当时,她不但矢口否认身份,又那样发怒,陆医以为或许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人,更不敢贸然开口问这些事。
此刻信王发问,陆医知她方才来找自己一事,应已被看见了,又勾出一阵伤感。
“她就是蒋家女儿,我未曾认错人。”陆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