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话家常 谁是最俊的?(第5/5页)
婶娘们围着盘问着姚如意呢,而此时的姚家杂货铺里,白日里没有点灯,便仅有支开的售货窗口漏进来一片光,很疏淡地落在柜台、货架和一小块地面上,其他地方便皆隐没在幽深阴影了。
林闻安方才正巧受姚启钊的指派,进来为他取些辣片儿吃。
自打如意做了辣片儿,先生便像个孩子似的,每日都要吃上几片才过瘾,吃得上茅房都火辣辣疼了,也不肯停嘴。
他走在光照不到的昏翳中,像是一抹黯淡的影子,却正好便听见了窗外那些街坊妇人在逼问姚如意喜爱怎样的男子。
本来要离开的脚步忽而便顿住了,他站在昏暗无光的晦色里,慢慢地往后一靠。其实,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等待着什么、想听见什么。
“不会啊,二叔其实人很好的,他经常笑的。”
女孩儿清亮如水的声音透了进来。
“胡说,他回来这么久了,你问问嫂嫂婶娘们,谁见过他笑了?那脸挂得啊,我瞧着比你阿爷都凶,连小石头都怕他哩!见了他便跑。”
在众人一阵附和声中,唯有女孩儿斩钉截铁地维护他。
“我就见过啊。”
“况且,想笑才笑,不想笑便不笑,谁也不是日日都笑的呀。若是不笑便不算俊了,那这世上也没有俊的了。连我阿爷都说,二叔当初不仅是国子监里最聪明的,也是最俊的。阿爷说,二叔中进士游街时,差点都要被街边女子投掷的花果手帕埋了,那门槛都快叫媒婆踏破了。”
“是这么说不错,但……那都是从前!”
“即便不提当年。”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语气却坚定不移、字字清晰可闻,一副我的眼睛就是尺,绝不会有错的口吻,“你们瞧你们瞧,正好国子监散学了,婶娘们若是不信,我现就进去,把二叔拉出来与学子们现比,你们只管瞧,他一定还是最俊最好看的!”
这下,婶娘嫂子们都被姚如意弄得哑口无言了。
还是银珠嫂子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我的如意啊,傻姑娘,你到底明不明白啊,这是真的在比谁俊的事儿吗?”
姚如意呆了:“不是吗?”不是她们刚问的,谁最俊吗?
那就是二叔最俊啊!就是!她成日里趴在这窗子上看国子监里的年轻才俊,来来往往的,有的忽然扛着同窗就跑,有的边跑边踢球,有的嗷嗷叫着,非要往同窗背上跳山羊,有的会突然掐起嗓子唱小曲……她看得无语,只觉着年轻真好啊,成日有使不完的牛劲。
扭头再看看林闻安。
他独坐小院,澹烟疏影,素衣临风,如生于山崖之上的松柏。
姚如意只觉瞧一眼,眼睛都被洗干净了。
她不瞎,二叔奏是最俊的!
外头叽喳谈天声,一时安静下来。
铺子里的光影如一杯冷掉的绿茶,窗外微光斜斜切入,将整间铺子都浸在一种灰绿之中。林闻安脊背贴着冷硬的墙面,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唯有垂下的眼睫毛在轻颤。
隔了好长一会儿,他才抬起头,轻轻一笑。
顺手包好了辣片儿,还帮姚如意在柜上的一本空白账簿上,提笔写了先生又偷吃辣片儿若干的话,才又悄然回了院子,继续陪伴先生,顺道盯着那群小孩儿,别叫他们惹怒了大黄。
窗子外头,一阵无言的沉默后,俞婶子忙挥了挥手臂岔开话头:“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好端端的说什么男人啊,扫兴!这也做了一日了,都做了多少了?时日紧得很,没两日可要去码头给尤家两口子和他们的学生们送行了,都加紧些做吧……程家大郎,哎呦,你发什么呆呢?叫你写个封皮你弄啥嘞?这笔上的墨汁都滴滴答答落满地了!”
程书钧也终于从长久的怔忪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挽救。
又过了两三日,大伙儿合力做的这些东西终于都做好了,装了十几辆车,从国子监到码头来回运了好几趟,终于都运到了西水门码头,接下来便由脚夫一担担往船上装便行了。
今日,国子监夹巷的所有邻里,都约好了要一同去码头,为尤家夫妻俩以及他们的学生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