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顺风顺水,才几日,运河两岸的风景已经和南下时改变了很多。
春暖了,总是一天一个样子,草木开始繁茂,白色的水鸟在离岸近的浅水区悠闲踱步。
货船慢慢靠上渡头,有那准备搭船的人,已经等在岸边。
袁瑶衣收拾好包袱,等船停稳,她就会下去,然后辗转去往墨河书院。
她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前面船舱的时候,看着詹铎和宁遮坐在那里说话,隐约听着是去岸上听曲儿。
她的出现,引得两人看过来。
“那么远,你一定要去吗?”詹铎看她,淡淡问了声。
袁瑶衣脚下一停,同样淡淡回道:“我与阿兄许久未见了,想去看看他。公子有宁公子互相照应,相信剩下的路也不会无聊。”
说完,便自行走了出去。
桌边,宁遮摇着扇子,身形往詹铎靠近了些:“这是怎么了?听袁二的语气怎么气呼呼的?”
“任性罢了,”詹铎看去舱门方向,道声,“她想去便去吧。”
宁遮笑笑,劝说般的道了声:“世道乱,詹兄还是去看看袁二吧。”
詹铎手往桌上一拍,这才起身走出了船舱。
他才走出去,宁遮脸上的笑便消失了个干净。他往椅背上一靠,给自己那个瘦弱的小厮使了个眼神,后者点头会意,而后也出了船舱。
这厢,詹铎走到甲板上的时候,看见袁瑶衣已下到渡头上。
他快走几步,追下船去,身形灵巧闪过扛着货物的船工。
“瑶衣。”他对着她的背影唤了声。
袁瑶衣在渡头的边缘停下,回头就看见追来的詹铎。他一身普通的衣裳,随着他跑动的每一步,衣袂随之翻飞。
春日的阳光落在那张好看的面庞上,出奇的夺目。
她往货船看了眼,发现宁遮的小厮也跟了下来。
“公子回去吧,我知道怎么走。”她淡淡一声,眼神示意他的后方。
詹铎会意,但是并没有理会,而是上来与她正面相对。
她穿着宽大的男子上褂,乌黑的头发尽数束在后脑,露出饱满的额头。巴掌大的脸儿,仍旧涂着那黄色的药粉。
此去墨河,虽说路程不远,但是她独身一人到底让他放心不下。
见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袁瑶衣问了声:“是宁遮他察觉了?”
她便是就借着詹铎去听曲儿的事,不顺心的耍性子,如此借口顺理成章离船去墨河。这样,可以减轻宁遮的怀疑。
在性情上,她自认做不到詹铎那般沉稳应对,还是离开稳妥。
“没有,”詹铎摇头,嘴角勾出温和的弧度,“我觉得他不如你机灵。”
袁瑶衣眨了两眼眼睛,没想到这种紧张的时候,他还能这般轻松的说笑。再怎么着,她也比不过宁遮那厮心机深沉。
如此想着,便觉得詹铎与宁遮这两个,是一个比一个老谋深算。
宁遮在厚山镇时,就开始布局詹铎;而詹铎则更早,从正月初四离京,就已经开始谋划。
“那我走了,公子你小心。”她把包袱往肩膀上一挂,道声。
詹铎抬手,帮她整理着包袱:“要是能过这种平凡的日子,好像也挺好。”
“嗯?”袁瑶衣疑惑的看他。
他管这种日子叫平凡?和一个偷运朝廷兵器的狐狸贼子同船而行,被抓去修江堤做苦力,没有银子去给幼童教书
“嗯,”詹铎点头,轻易看到了她眼中的怀疑,“因为,这样的日子里有瑶衣。”
袁瑶衣一怔,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里那份说不清的微妙又在滋生。
脸颊微痒,那是他的手轻轻抚上,拇指指肚正擦在她的唇角处。
“平常的做个教书先生,娶你为妻,应当会让你衣食无忧。”詹铎继续道,声音轻,但是字字清晰。
袁瑶衣喉间咽了咽,眼帘微微垂下。
他怎么可能是个教书先生?又怎么可能娶自己为妻?
“公子莫要说笑,我该走了。”她道了声。
随之,她往后站开,然后转身。
她朝着前面走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那样的明显,她知道詹铎站在原地,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
胸口有种沉沉的东西压着,说不清道不明,可就是觉得不舒服。
明明去书院见阿兄,应该觉得欢喜的。而她离开,正好也能更让詹铎放心发挥
直到走上了主街,袁瑶衣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可是这时已经看不到渡头,也看不见那艘货船。
此时已过晌午,她知道该做去墨河的打算,而不是去揣摩心里的那团微妙从何而来。
“路,总是要往前走的。”她小声嘀咕着跟自己说道。
以前,就是这句话,一直让她撑着往前走。那时候,她与詹铎的荒唐意外就像是天塌下一样,只能一点点的摸索着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