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4/6页)

他蜷缩抽搐不停,昏暗的天色下,大伯父这才发现是个人,是他。

但大伯父只道了一句,“我以为是条野狗。”

话音落地,他再没看他一眼,带着书童直接离了去。

他那晚地上吐了第一的血,发不出声音,也没人察觉,直到天快亮时,他爹才着急寻来,却都不敢惊动族里人,更不敢去质问邵遵,只能背着他往医馆跑……

窝心脚的痛,此刻被邵伍兴一提,似又在心口痛了一下。

他呼吸不畅起来,但邵伍兴耐心快耗尽了,“我们兄弟为何急于出头?哥你不该忘啊!眼下杀了扈氏兄妹,谁也拿捏不了我们!”

邵伯举目光落在扈廷澜身上,风吹得林叶沙沙作响。

想起书院那些年,邵遵越发在邵氏族内大权总览,旁的族人无不欺凌他们三房四房,他凑上去书院的路费都极其不易。没想到,到了书院里读圣贤书,学得君子所言所行,身边却都是些小人。

他们捧高踩低,他们以众欺寡,他其实都习惯了,可却有人愿意替他出头。

那只是个文弱的书生。却敢挡在他面前劝告那些人,见那些人不停,反而连他也要殃及,并无半点退缩之色。

有一次,他二人终是被人引去后山,重重打了一顿。

那晚回到舍里,他见扈廷澜将手臂缠满了白布,兀自低声叹气。

他料想他一定是后悔了,无缘无故跟他站在一起,莫名其妙挨了打。

他不由道,“你日后别同我一处了,给那些人道个歉,他们说不定能饶了你。。”

不想扈廷澜却道,“君子亲贤远佞,我扈廷澜不与奸佞为伍。”

邵伯举闻言愣了一会,不由问了一句。

“所以在你眼里,我还算贤?”

在族学里旁听苦学的年月,从不曾有人说过他半句好。

他仔细看向扈廷澜,见他没什么犹豫就点了头,脸色正着,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却像个老夫子。

他道,“我观你,确是位贤友,我自是愿意同你在一处读书进学,再不同那些人一道。但若是哪日你也变了,权势之下无有贤心,我自也弃了你,再不理睬。”

那时邵伯举只是笑,“这你放心,就算我日后做了官掌了权,也不会作恶,让你厌弃的!”

他是唯一觉得,他是个贤友的人,他怎能让他失望?

……

草木枯荣数载,旧日已去多年。

邵伯举眸中有些微的湿热,他看向扈廷澜,扈廷澜亦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我其实该死。在你们兄弟作恶之前,我难道就一点端倪都没发现吗?”

不是。

他应该从邵伯举点了探花,却不在翰林院勤恳修书,拉拢势力,玩弄权势开始,就已经嗅出味道了。

但邵伯举总说他伯父邵遵,见不得他出人头地,他必须要自立门户,在朝中有自己的人站稳脚跟。

为此,邵伯举发妻死后不久,就像续弦杜泠静。他晓得朝中势力早就分得差不多了,但他娶了静娘就可以接手杜阁老从前追随的拂党一脉。

拂党是遭人排挤,但论学识能力,比朝中许多酒囊饭袋之徒都强。

扈廷澜在这一点上没动摇,妹妹亭君也坚决不许。

没想到邵伯举,渐渐肆无忌惮起来。

这次他们曾残害的人里,就有拂党旧人。

扈廷澜说自己该死,哀然低笑。

“我该早早就看破你,已是奸佞小人,再非当年贤友。”

“廷澜……”

可他话还没说完,邵伍兴再没有了任何耐心。

“此人想死,那就该如他所愿!”

他话音落地,沾了血的刀直直往扈廷澜脖颈上抹去。

杜泠静在人群外倒吸冷气,连扈亭君在里间都来不及脱身救兄,她惊叫一声。

就在这时,邵伯举突然劈手握住了邵伍兴的刀。

“不可!”

只一瞬间,刀势径直将邵伯举的虎口通彻切开了来。

“邵伯举……”

“哥?!”

邵伯举流血不止,邵伍兴惊慌失措,邵氏的死士瞬间露出几分六神无主的动摇来。

说时迟那时快,陆慎如一眼投向崇平。

崇平倏然抽刀,不过是一瞬之间,陆氏所有侍卫劈刀向前,等邵家的死士反应过来,刀齐齐架在了他们脖颈上。

情形瞬间逆转。

邵伍兴但见这情形,鹰钩鼻下一张脸完全扭曲。

他恨声高喊,“都该死!”

当先提刀,直直朝扈廷澜身前砍去。

林中如同凝滞。

但凝滞中,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向发狂的邵伍兴奔去。

陆慎如夺下侍从弓箭,抬手拉弓只在刹那之间,他眯眼瞄准邵伍兴。

利箭陡放,破空之声传来,所有人未及反应,只见那箭矢穿过扈廷澜肩边耳侧,倏然射进了邵伍兴脖颈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