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4页)

蒋枫川清咳了一声,这一声咳引得她眸色微缓了一下,他这才道。

“非是我不愿意看到嫂子再嫁,又嫁给永定侯这等权臣。而是这位陆侯行事之姿态,令我们这些士林中人不太信服。”

若是真的信他,扈廷澜等拂臣众人,或许早就捏住他与邵家互不对付,前来寻他脱身,又将邵氏罪状公之于众。

他们迟迟没来寻他助力,直到她嫁过来,又开归林楼寻人,他们才谨慎地派了六郎前来。

杜泠静暗沉一气,“先生们怎么说?”

“先生们的意思,是眼下困境难以自解,只看你信不信那位陆侯了。”

六郎是照着廖先生原话跟杜泠静说的,但他说完,又看着她,缓声再开口。

“殷佑六年,先太子殿下身死的第二年,朝中文臣一再提议皇上立雍王为储君,四月时近百人一同上奏请皇上应允,皇上未允,但半月之后,陕西都司上报,发现有鞑靼将领与京中朝臣私下通信,意图不轨。锦衣卫北镇抚司以此为由,一连抓捕了七位朝臣,全部下了牢狱,严刑拷打了数日才放出来,而这七人,皆是半月前领头上奏要皇上立雍王为储之人。”

陕西都司几乎全是永定军出身,而锦衣卫指挥使则与陆慎如乃是表亲。

杜泠静道,“陆氏和邵氏,为慧王与雍王相斗,乃是寻常。”

“是吗?”蒋枫川道,“嫂子可知,此事当年并未止于那七人被放出,反而一倾而下,锦衣卫以搜捕通敌为由在各地抓人,此事不巧祸及了刚从南方偏僻之地,任期结束回京的廖先生。”

保定书院的廖先生,最是记得杜泠静喜爱燎花糖的那位。

杜泠静不由抬了眼,听见六郎道。

“廖先生曾与雍王有过几面之缘,他亦认为雍王乃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他只不过几位拂党旧友说了几句,不想几位拂党旧人,折子还没递,竟就被抓去了诏狱。陆氏力压朝臣为雍王请命,重手责打,廖先生刚从外地返京,还没休养过来,这一顿责打险些要了先生的命,养了半年才好。”

“廖先生做官多年,百姓哪个不记着他的好,但此事却让先生差点没了命,他寒了心,干脆辞官去了保定教书。”他缓声说完,看向杜泠静,“嫂子觉得那位陆侯,真的可信吗?”

话音落地,杜泠静默了一默。

归林楼上。

男人缓步直登楼顶,月于云外泛起一圈暗红色的光晕,他负手立于高楼栏杆前,目光在月晕上停留片刻,最后又落到楼下关了门单独说话的房檐上。

近两刻钟了,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可见那蒋六,颇有些话要跟她说,就不知她如何作想了。

归林楼投出的月影之下,关了门的房中。

蒋枫川把话说了,问了她。

杜泠静实是没料到,当年廖先生从两广辞官去了保定书院教书,竟有这样的缘故。

他追随父亲之时,为父亲新政鞍前马后,父亲还曾道廖先生或许亦是台阁之才,往后可入内阁之列。没想到……

但杜泠静正了神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廖先生之事,乃至其他拂党众人与侯爷的恩怨,到底已过多年。我们若事事追根溯源,救人之事还能成吗?”

她不以为然。

有风吹得窗棂响了一声。

蒋枫川点了点头,“看来嫂子才嫁给他月余,就已倾心信任了他。”

他话里透着的几分酸酸的意味,连杜泠静都听了出来。

她长眉皱起来。

“同这个没关系。”

她不免解释了一句。

“我们手里有什么可同侯爷交换的关键利益?无非就是邵氏的罪证。如今想要破局,只能依靠他的势力,这等情况,难道还要提防着不据实以告,欲利用了他,却再谋求旁的?”

“我们可以不做谋求,但嫂子确定这位陆侯,也不会谋求旁的吗?他会否拿众人和罪证,同雍王一党的人暗地交易,也未可知吧?”

这话令杜泠静不禁一怔。

永定侯府和窦阁老与邵家一派,相互纠葛甚深,不排除会不把事情闹到明面,反而暗地利益交换的情况。

“但此番揭穿邵氏,我们与他利益一致。”

得是怎样的利益才能让他背弃拂臣众人,去跟邵遵和窦阁老等人交换利益?

杜泠静莫名就想起他总是在意,她是不是还在疑他……

她心思落定下来,看向蒋枫川。

“既然先生们让我做决断,那么此事便由我决定吧。不能再拖了。”

既如此,青年抿了抿唇,便把众人藏身的位置告诉了她。

她听完起了身。

蒋枫川看过去,见她嘱咐了自己不必再过多思量,“你先好生养伤。”

她言罢转身离去,青年静坐在床边,目光坠在她裙摆上,一路随着她到了门前,又消失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