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问小姐(第2/3页)
尤秋问是半百任职,走的又是思老的门路,被当众训成这样,以后难免被底下的皂役小瞧,况且他年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这案子保不齐就是他最后一个案子,他本可以完全不管的。
柳今一给尤秋问解围,为的也是代晓月。以后狻猊军筹粮还得跟衙门打交道,现在把人得罪了,到时候底下的胥吏有的是办法使绊子。
“好人都叫你做了,坏人总是我,”代晓月站在树荫下,微微一哂,分不清是恨还是嘲,“你是光明磊落,我是刻薄小人。从前在军中共事,我也懒得跟你掰扯,但现在你是什么?我受命办差训他有理有据,轮的着你插话吗?柳今一,低头看看你自个儿,除了这一身亡人骨牌,你还有什么?”
尤秋问眼看战火烧过去,想劝两句,又不敢开口。老头胡子抖动,把心一横,正要说话,就看柳今一把大叶子朝头上一盖。
“我么,还有个只会叫唤的空肚子。”她抱起手臂,靠在门边,顶着那大叶子好不滑稽,“日上三竿了大将军,抖完威风快问话,问完我还等着吃饭洗澡睡大觉。”
代晓月脾气发完心就冷了,她不认得这个柳今一,那些怒像是筛过的水,淅淅沥沥地淌出去,什么也没冲倒。
以前的柳今一也这样,但不全是这样。不全是。
尤秋问忙说:“这案子涉及到的被害,初检都是陶婶验的,正好她此刻也在这里,将军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她。”
代晓月转头,已然恢复常态,她本也就不爱笑,当下只对陶婶道:“我昨日到时已经看过验尸陈词,但还有许多地方不明白。”
陶婶刚瞧着他们说话,一直在边上装木头人,听见代晓月问自己,才摘了蒙脸的帕子,说:“姑娘原来就是军娘,老婆子刚刚没规矩,得罪了!还望军娘不要往心里去。那几页陈词写了什么,其实我一概不知道。”
柳今一道:“好婶婶,尸体都是你验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尤秋问怕代晓月有疑,赶紧说:“是这样,陶婶不识字,当时只能请她口述,再由人记录誊抄。”
“我是老了的,不比投奔狻猊军的那些娘子阿妹,进去了还能上学堂,习个字多好。”陶婶笑了笑,“我原先是乡里人,做稳婆也有十来年了,人生孩子我能接,牲畜下崽我也能接,碰见鸡鸭鹅有个什么病、什么难的,我也能思量着帮治。说句没脸没皮的,大伙儿都看得起老婆子,所以都叫我一声陶婶,我听着也舒坦。军娘对那些陈词有哪里不明白?只管问我吧。”
代晓月说:“南宫老爷和陈书吏的死因都有详细,唯独南宫小姐没有。陶婶,南宫小姐是怎么死的?”
“上头没写明白,可外边人都知道,那南宫小姐,唉,”陶婶叹一气,“她是死于难产,若不是这个原因,那南宫夫人哪会跟陈书吏闹成那个样子。”
柳今一把大叶子拉下来,继续扇风:“倒是听小迷糊说过‘一尸两命’,却不知道具体。”
“陈书吏是上门女婿,刚成婚的时候,大伙儿都说他走运,老婆子说句得罪话,”陶婶回头看一眼屋内,“这陈小六虽然人品不差,可是距离‘一表人才’差远了,他是个龟胸呀!那南宫小姐什么人?光瞧她爹娘就知道了,品貌拔尖。陈小六刚过门的时候,外头就好一顿嘲笑,都说南宫老爷要名不要脸。
“他要是光样貌差点也就罢了,人还木讷得很,成婚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就听说南宫小姐在闹绝食。要老婆子看,这怨偶它就不该成!也不知道南宫老爷怎么了,就中意这个陈小六。
“他们刚成婚,还住在南宫府上,后来说陈小六办差不方便,就搬到了这里,这离衙门近,过个街就到了。原以为南宫小姐受不了这委屈,谁知她也跟出来住了,就是日子过得太苦,所以常常回娘家。去年南宫老爷大病一场,说是不中用了,结果又救了回来,打那以后就一直催着南宫小姐生孩子。”
代晓月道:“既然是南宫家急着要孩子,怎么最后要说是陈书吏逼死的?”
“因为南宫小姐是在娘家待产的,夫人信不过外头的大夫,要亲自照顾女儿。那天也是我接生,我记得很清楚,天黑黢黢的,下了好大的雨,小姐生不出来,攥着夫人的手哭喊。当娘的哪个能受得了那场面?眼见小姐要不行了,夫人哭得像泪人,一众丫鬟婆子里里外外地端盆,可是血就是止不住。”陶婶说到这里又长叹一声,“那真是见者心碎,最后夜深了,听小姐说了句‘娘我去了’,便再也没动静了!夫人哭厥过去,老爷也晕倒了,等夫人醒来后,就恨上了陈小六,非说是小六的命太差,克死了女儿,要让他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