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人举刀易,有人举刀难(第3/5页)
她早年间在建康街头走过,总觉得那些穿红着紫的朝堂官员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能高谈阔论天下大事,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气派人。
因褚家没落,她那两个兄长格外希望能寻到家族复兴的机会,更在言语中,对那些朝堂上炙手可热的臣子多有吹捧。
也正是这些话,让褚灵媛对朝臣,乃至于朝堂,都有了一种美化过后的印象。
可无论是她长大后看到的东西,司马曜被杀后那些朝臣表现出的丑态,还是在这一份份答卷中被披露揭穿的人心,好像都在不断地昭示着一个事实。
官员也是人,不是什么非要被尊敬的人。
那层印象突然之间就崩塌了下来,让她心中倍感五味杂陈。
但另一种想法,也取而代之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那些人是这样……
“所以你为何还要问我,自己能不能做这个臣子呢?”王神爱问道。
褚灵媛想都不想地答道:“您说得对,我当然行!”
比如现在,她就能办好陛下对这些考卷的安排。
王神爱忍着笑意,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活蹦乱跳地消失在了门外,眼看是要捋起袖子大干一场。她先前被那堆答卷给气得够呛的心情,又好转了不少。
可当她起身站在窗口朝北望去的时候,又不由冷下了神情。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长江的天险拦住了意图南下入侵的胡人,却也让南方朝廷明知当下乃是大争之世,竟仍是这样的心态。
可北方呢?在凶残而野蛮的“你方唱罢我即登场”中,并不仅仅是出现时机合适的人,要席卷北方成为霸主,更是在摸索汉人文化融合带来的朝政民生优势,从游牧文明转入立足中原的阶段。
留给她清理晋朝余孽的时间不多了。
也不知道北方此刻如何了。
天幕之下,必然不是人人都只仰头而看,发出惊愕的唏嘘……
她也再不能以对于历史的认知,去揣测北方的对手。可同样的——
她的对手也不能依照天幕来认识她!
……
慕容宝一声接续的惨叫,被人拖拽着经过长街,直到抵达拓跋圭的面前。
邺城的长街之上满是入城巷战之后的残尸与遗落的兵器,两侧的民舍上,燃烧的烈火也还未曾被扑灭。
以至于当慕容宝挣扎着抬头去看拓跋圭时,只见对方的脸有半边被映照在火光之中,加之连日行军来不及剃去胡髭,更显凶蛮异常有如魔神。
拓跋圭一声冷笑,便将慕容宝踩在了脚底,“真是可笑,慕容垂英明一世,怎麽生出了你这样一个儿子,还立为太子作为继承人!”
慕容宝咬牙,发不出声来,只听得拓跋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哦,我忘了,你的嫡亲兄长因王猛的金刀计而死,慕容垂确有几个有本事的庶子,但名正言顺的只剩你一个,你不当太子谁当太子?算起来,我还该谢谢你呢。”
燕国已故的皇帝慕容垂有诸子擅战,唯独这位太子不行!
参合陂一战打得燕国丢盔卸甲,正是此人指挥不当所致。
至于如今……也要多亏慕容宝因天幕所说种种而失了方寸。
数日前,拓跋圭连夜领兵奇袭中山。
彼时天幕刚刚结束不久,中山还沉浸在一片刚刚得知永安身份的迷茫当中,便忽然遭到了魏军的攻伐。
慕容宝的三哥慕容农匆匆领兵作战,由慕容隆带着慕容宝撤向邺城。
慕容农是员良将,先前若非北方战事,也不会从暴打东晋的战场上撤回,可惜这一次,战机显然没有落在他这一边。
在魏王汹汹来袭的亲征大军面前,燕国的殊死抵抗,也仅仅持续了半日,就已因城防有被攻破的缺口而告破。
慕容农北边的援军未到,便已死在了乱军之中。
拓跋圭一面让崔宏安抚燕国降卒,以消弭天幕所说的“燕人死战”影响,一面继续带兵追击慕容宝。
逃亡之中的燕军军容不整,在行军速度上还不如晚一步从中山动身的魏军。
不止如此,另一路从并州进发的魏军已抢先一步抵达了邺城之下,让慕容宝等人来不及布下足够坚固的城防。
当对峙于城上城下的时候,两方的士气已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或许更为准确地说,当老将慕容垂当年没能一鼓作气消灭拓跋圭,反而先一步被拓跋圭熬死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燕国的结局。
慕容宝这位新君,压不住饱含野心的亲王,比不过才华横溢的庶出兄弟,勉强值得称道的继承人又备受他的防备。
以至于当守城的士卒看到魏军之中还有燕国降卒时,才被动员起来的士气又已跌落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