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源侧过脸, 目光冰冷地扫过他,瞳底金芒锐利如实质刀锋,刺得原简呼吸微滞。但他终究未再多言, 只是沉默片刻, 颔首算是应允。

接着他抬手一划,金芒指尖迸发,化作无数细密的纹路环绕在沈琅周遭。空间被生生切开又重组, 构造出一个完全独立于外界的空间壁障。

布置完这一切,他的身影骤然淡化, 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没入新辟开的空间裂缝中, 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内重归于静,只剩原简立于床榻之侧。他垂眸,定定注视着沈琅那毫无生气的身躯。

藏于袖中的手指反复攥紧又松开, 一股无处宣泄的躁动与破坏欲在血液里奔突。

他缓缓蹲下身,视线扫过沈琅脖颈上那道狰狞淤痕。

一想到厉渊曾对沈琅做过什么,原简的眼底的血色浓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指甲深陷掌心, 几乎要抠出血来。

但那杀意转瞬即逝, 很快就被一种更加深沉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的视线贪婪地描摹着沈琅的轮廓, 从紧闭的双眼, 到挺直的鼻梁, 再到那失去血色的薄唇……以及那微敞衣襟之下,引人遐想的锁骨与胸膛。

真安静啊……

不像以前,总是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从容,一副了无牵挂样子,却又总能在不经意间搅动旁人的心绪。

眼下的沈琅, 就像一个完美无瑕的标本,安静地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不会说话,不会反抗,也不会……离开。

原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俯下身,脸颊几乎要贴上那层金光流转的壁障,近到像是能嗅到屏障之后,那人身上独有的凛冽的气息。

八年了。

那年清晨的雾气正浓,原拾带着这个人踏上山路,说两三天便回来。他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雾中,小小的手心里温热的粗粮馕逐渐失去了温度。

然后,便是等待。

日复一日的等待。

从最初的焦急期盼,到后来的失落茫然,直至青石村血流成河的那一夜……憎恨与怨毒彻底将他吞没。

恨意如藤蔓般疯长,勒得他五脏俱裂,窒息难忍。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说走就走,留下我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地狱?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恨下去,恨原拾的食言,恨沈琅的出现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又将他弃之不顾。

但当这张脸再次出现在面前,所有精心构筑的恨意似乎都变得不堪一击。剩下的,只有扭曲的,近乎病态的执念。

他想要他。

从在青石村第一次见到这个跌落尘世的“仙人”时起,这种念头就像种子一样埋下。

后来经历的一切苦难与折磨,不过是为这颗种子浇灌了扭曲黑暗的养料,让它生根发芽,长成了如今这副盘根错节的模样。

现在,他终于可以这么近地看着他了。

没有旁人打扰,没有碍眼的兄长,也没有那些虎视眈眈的觊觎者。

真好。

原简跪在床榻边缘,红衣下摆蜿蜒铺散在地,面孔离那层金色壁障不足半寸。

金光散发的灼热气浪几乎要将他的睫毛点燃,他却恍若未觉,越来越近。

焦臭混杂着皮肉烧灼的刺鼻气味弥散开来。他的颧骨、鼻梁,凡是紧贴屏障的皮肤都迅速焦黑碳化,散发出烤肉般的恶心味道。

然而,原简的神情却平静得近乎空洞,眉宇间没有半点痛楚,只是平静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金色光芒之后,那张沉睡的面容。

这种程度的痛楚,与他日复一日被无数怨魂食心之痛,太过微不足道。

源设下的屏障强大到匪夷所思,并非单纯的能量防护结界,而是直接调动了此界部分本源之力,以世界底层逻辑编写出的位面壁垒,形成了法则层面的绝对防护。

繁复精妙,自成一体。

不论是厉渊还是卢西安诺,纵然拥有通天彻地之能,面对这道以世界根基逻辑构建的壁垒时,就如面对一个无法解析的未知代码体系,再强的算力也无从下手。

但原简不同。

他凝视着那道金色壁障,眼中血色翻涌,但在那血色深处,却有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正在悄然聚拢。

这一缕金芒极其微弱,相比源那浩瀚如星海的伟力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但其本质的的确确同出一源。

他虽然看不懂壁垒法则的代码,无法修改核心程序,但他能凭借这缕同源的气息,感受到那程序运转中最细微的脉络和节点。

屏障的设计追求完美闭环,不留物理层面的可乘之机。但在法则层面上,为了确保编程者自身保留控制权限,总会留下隐藏的后门程序。

原简将那缕微弱的本源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屏障的程序脉络之中,耐心寻找着系统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