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家里人(第2/2页)

谢鹤逸站定,低头凝视她,语气里有一点旖旎的调侃,“下周啊,不知道我的行程排不排得开,你得问问裴助。”

孟臾登时就像有些恼了,气鼓鼓蹙紧眉宇,倏地甩开他的手,抬脚往前走,“没时间就算了。”

“哎哎哎——”他伸手一把捞起她,将人抱在怀中,低声轻笑道:“这么不经逗,你毕业这么大的事儿,我当然有时间了。”

他刻意咬字强调着,仿佛她毕业真的是他心目中头等大事似的,孟臾不作声,谢鹤逸放下身段来哄她,双臂圈抱着她的腰,在月光下,低着脸细细吻她的眼角,鼻尖,唇瓣。

临近毕业季,气温连续两天攀升,艳阳高照,校园中已经隐约有了初夏的味道。

答辩前一天晚上,冯娉婷和姚晓晓联系好了物流公司,在宿舍热火朝天的收拾打包,准备避开高峰期,提前将用不上的东西发回老家。严嘉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床铺几乎搬空了,孟臾坐在书桌前看电脑里的毕设展示说明。

“真羡慕小鱼这种本地人,离校那天家里来辆车,一趟就搬完了。”冯娉婷喝了一口冰奶茶,随口道:“小鱼,到时候我们先离校,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办办手续什么的,提前谢啦。”

很合理的要求,孟臾却迟疑了下,才点头,“嗯,没问题。”

冯娉婷问:“那你毕业后还留在南江吗,从小到大都待在这里,不会想到别的城市闯一闯什么的吗?”

孟臾笑笑,说:“我觉得在哪里生活都差不多。”

“也是,你看我折腾这一圈,兜兜转转,最后不还是要回老家。”冯娉婷顺势感慨着。

毕业后该何去何从?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孟臾从十八岁就开始思考、筹备、着手实施,直到现在。

其实,孟臾爬上谢鹤逸床的第二天,谢晚虞就找过她。

那时谢晚虞已经病入膏肓,乳腺癌,距离诊断出来已经过去六七年了,她年纪大了,不顾医生的反对,坚持选择保守治疗,本以为五年生存期过后就算治愈,却没想到一夕之间全面复发伴随骨转移。谢晚虞参禅念佛多年,信因果,认天命,坦然接受一切的发生,所以看起来精神还好。

谢晚虞问她,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待在谢鹤逸身边一辈子?

孟臾那会儿年纪还小,骤然被问及这样的问题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回答,肯定的或者否定的,都说不出来,但谢晚虞去世前给她留下了离开这个选项的可能性,算作是当年将她带回来的报偿。

反正你又不爱他,孟臾冷静而刻薄地分析,当然,他也不爱你。

你们迟早都是要分开的,与其被动地等待有朝一日他将你弃如敝履,倒不如奋力一搏,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更好的东西值得去争取,比如相互平等的爱情,比如彼此尊重的婚姻,又比如——掌控住自己人生的自由。

应该很难吧,她几乎一无所有,却偏要不自量力跟上位者打擂台,图谋脱离他密不透风的掌控,听起来简直是痴心妄想,但,万一做成了呢?

这实在是一件很疯狂,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热血沸腾的事。

真正开始计划的过程中,孟臾在心中反复描摹过自己动因的合理性,选择权这种东西,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诱惑实在太大,大到足以勾出她一身反骨,轻易压过了骨子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怯懦。

尽可以去试试啊,反正你铁石心肠,一面在他身边享受着他提供的情绪价值,一面又轻蔑着、抵抗着、厌倦着被禁锢在他身边的感觉。

总之,你不爱他。

所以你可以无所顾忌,任何后果都承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