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过去(第3/4页)

闵疏久久沉默,接着咳嗽起来。

伊苏阿忙端来温水给他喝,闵疏喝了一口,回过头看向她:

“婆婆,太麻烦了。”他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道:“让大家都回去吧,我已经好了。”

伊苏阿立即蹙起眉,不赞同的看着他。

闵疏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

伊苏阿看着青年苍白消瘦的脸,和由于长时间发烧而干裂的嘴唇,心疼地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

“可怜的孩子……”她缓声安慰着闵疏:“你的病会好的,让男人们带你到医院里,那里有最好的药,会治好你的病。”

闵疏咳嗽了一声,道:“太危险了。”

伊苏阿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别担心,天气已经好了。”

闵疏没再继续说话,他看向窗外。这几天暴风雪小了些,可雪却依旧在下,鹅毛般的大雪随着风落下,屋外白茫茫的一片。

要在这种情况下用狗拉雪橇到市区去,谈何容易?

那么远的路,走到一半如果天气再次恶化,车队很容易被困住,狗狗在暴风雪里也很有可能找不到方向。

闵疏收回目光,低下头:“婆婆,我有点饿了。”

见他有胃口吃东西,伊苏阿很高兴,拿来易于消化的流食给他吃。吃完又照顾着闵疏睡下。闵疏顺从着她躺下,听着伊苏阿嘱咐他的话,都乖乖地应了,最后在妇人轻柔的摇篮曲中睡了过去。

夜晚,闵疏在黑暗中睁开眼。

伊苏阿伏在他床边睡着了,乌黑的辫子搭在肩上,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闵疏看到她鬓角的一丝白发,心中一痛,在黑暗中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他轻手轻脚地走下床,拿起毯子盖在妇人背上。

妇人睡得很沉,没有察觉他的动作。

闵疏深深地看着妇人刻满皱痕的侧脸,半晌后俯下身,用很轻的声音说:“再见,婆婆。”

·

幸运的是,今晚的风雪不算太大。

闵疏坐在用鹿皮铺地暖和柔软的雪橇里,用北极熊的皮毛包裹住自己,雪橇犬在风中急驰,狂风夹杂着雪粒扑向他。

在寒风中,闵疏几乎无法握住手里的缰绳。他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确保雪橇犬正在往正确的方向跑。

寒风之中,冰川的轮廓隐隐出现在尽头。

他的命数到了,不能再连累镇上的其他人为了他去冒险。

闵疏决定接受自己的命运,也许是因为这个准备已经做了几十年,不算是多么痛苦。他一个星期前才和镇民一起去了冰川参加葬礼,看着男人们挖出了一口冰洞,那是为年逾九十的镇长父亲准备的。

要麻烦大家再挖一个冰洞了,闵疏想道。

但他随即又想道镇长家的老爷子牙齿还好的时候特别喜欢吃糖醋排骨,在他家餐馆还赊过好几账,便又释然了。

想必老爷子是不会怪他的。

黑暗里,雪白而巨大的轮廓缓缓逼近。雪橇犬们的脚步逐渐放慢,接着停下来。闵疏从雪橇上爬下来,将狗狗们领到一处避风的角落拴起来,喂他们干鱼片吃。

狗狗们吃得很香,闵疏摸了摸为首阿拉斯加犬的头:“乖乖在这里待着,等天亮,就会有人来找你们了。”

狗狗们咔嚓咔嚓地嚼着鱼片,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闵疏笑了笑,最后摸了一把狗头,转身向冰川走去。

风雪似乎大了些。

闵疏在冷风中眯起了眼睛,不禁将衣领拢紧了些,迎着风雪向前走。

在他走出去十多米后,后方的狗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为首皮毛棕红的阿拉斯加犬抬起头,忽然对着他的背影吠叫起来。

闵疏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大雪将空气变得灰白,青年瘦小的背影在风中若隐若现,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随着一只带头,被拴住的几只雪橇犬都叫了起来,犬吠的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狗狗们焦急的嘤嘤声。

闵疏的目光变得有些模糊,眼角涌出温热的液体,又很快变得冰凉。

他感到一阵急促的悲伤,无法分辨胸腔中传来痛楚是由于情感还是病痛。闵疏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鼻腔吸入冰冷的空气,肺部却如火烧般的灼热。

不知走了多久,犬吠的声音渐渐小了,以至于彻底听不见,被呼啸的风声所代替。

疼痛仍旧盘桓在他的胸腔间,闵疏忍不住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顺着冰原往上爬。脚下的冰面很滑,他摔倒了好几次。

闵疏艰难地呼吸着,肺部传来逼人的灼热,让他不能忍受。闵疏喘息着停下脚步,呼出一口口滚烫的热气,他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又开始发烧了。

喉咙又干又痒,闵疏是来寻死的,什么都没带。于是他低下身,抓了吧地上的碎冰塞在嘴里。冰块化成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似乎缓解了些肺部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