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5/5页)
“少薇,”陈宁霄咬着牙,双目泛起红血丝,声音不知为何沙哑,但平静:“你不能随随便便地利用我变好,就不要我了。”
从那年巴塞罗那的夜晚,她被他照应,就是他的理所应当。不是圈养,而是一种力所能及的保护。他当她的树,她当他的兰,兰攀缘在树上,沐浴阳光雨露,盛开神话般的花朵。兰是攀援,不是寄生,他比谁都懂,一根树桩,一块岩石,一段悬崖峭壁,甚至一截腐烂的桌角,都可以让它攀援而上。让她活下来的,是她旺盛的、不顾一切的生命力,而不是他。
兰不会因为长在哪棵树上就成为哪棵树的兰,但是,但是,树因为兰的盛开而变得美丽。只有这样的树,小孩子仰头望,才会惊叹一句,“看,是空中花园!”就算是桌角,也是因为兰的光临而美丽的。谁被她选择,谁就因为她美丽。
当她的树,是他心甘情愿。
但……请你成为我的花园。
请你赐予我花园。
请你留在我的树冠上,留给我色彩,留给我幽香,令我变成花园。
“随随便便吗?”少薇眉心忍不住抽动着,“一点也不随便,陈宁霄,我喜欢你。你帮我的这一切,早就用我放弃你作为交换。”
早就放弃。
四个字字字见血,痛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陈宁霄不受控制地扼住了她的手腕:“谁允许你,”他呼吸了两下,才有本领说出口:“谁允许早就放弃的?”
“不放弃,然后呢?”少薇被他搞得混乱,“是啊,喜欢这种事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吗,你是什么人,你是我最重要,最耀眼,最信赖的人,我总是一边告诉自己不许喜欢你,不准喜欢你,一边偷偷地看着你。假如你有女朋友,假如你喜欢别人,任何人,我都会像喜欢你那样照顾她,义不容辞。六年了,我就这样自我拉扯地过了六年。陈宁霄,我常常觉得不可思议,这六年时间,我明明每一天都在准备着不喜欢你,可是每一天都更喜欢你。”
喜欢。
两个字是灵丹妙药。
他嗡嗡的耳旁,只够听到这些关键的词。
听到放弃,就死,听到喜欢,就活,如此简单。
“梁阅是比不过你,可是我们是同类人,他知道暗恋一个人这么久是什么感觉,知道想爱不敢爱是什么感觉。我放弃了陈宁霄,你今天送我过去,我觉得好解脱。”少薇长长地呼吸,“我侧过眼,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在你面孔边略过,觉得过去不过如此。是我贪婪,所以自讨苦吃,为你的一言一行猜测内耗,其实你不喜欢我这件事,你说过何止千万遍。今天就算不是梁阅,只要是任何一个差不多的人,我都愿意尝试的。”
少薇顿了顿,漆黑的瞳孔平静如黑夜,道别之心,坚决如铁。
“——只要那个人不是你。”
全天下,她谁都可以要,唯独不要他。
陈宁霄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也无法理解这些字句意思,遥远,很遥远,遥远到比那年看着司徒静的车子离他越来越远还要更远,更追不上。
“我想,我可以转身的。我要给别人目光,要给别人关注。我,可以为另一个暗恋的人撑一把伞。”
陈宁霄猝然一窒,“那我呢?”
刚刚还在思考思索的双眸,陷入了小孩式的慌张中,
那我呢?
他就这么差,这么不堪,这么不值得选择,不值得期望吗?
心脏绞痛得根本不像是人可以活下来的程度。少薇觉得自己亦无法幸存。
“你什么都有……”她艰难地说,“你有钱,有事业,有前途,有一颗游刃有余的心……”
每说一句,便觉得无法呼吸。
心底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叫嚣。
不是的,他没有那么多。他不要这些。他不看重这些,她明明懂,明明懂。巴塞罗那的那一夜,司徒薇攻击他伤害他的每一字,他的眼神,她永远忘不了。
“我没有你。”
陈宁霄耐心地命令自己听完她的所有,近乎本能地落下一句。
“少薇,你说的那些都很好、很好,普通人一生汲汲营营,求的不过这些。”他看着她的脸庞,滑过泪水的殷红唇瓣,嗡嗡的大脑忽然间云雾消散,“这些很好,但是这些,都不是你。”
遵从本能,甘心入相。
这一次,他想强留。
陈宁霄歪过脸,与梦里一再做的事重叠——坚决、并不急切,近乎虔诚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