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冲喜(第2/3页)
亲生兄弟落井下石,手下八位幕僚尽数背叛投靠旁人,他病重的父皇临终前下旨传位,传的却不是他这个太子,而是四皇子楚圭。
就连他内心倾慕多年,引为知己的丞相云复寰也拥立了楚圭为新帝。
在这样四面楚歌的境地下,似乎不反也得反了。
至于结局,又何必多言。
成王败寇,唯死而已……
楚陵独自站在佛堂之中,无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饮下毒酒时咽喉滚烫的灼烧感仿佛还未散去,那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为惊天动地的一件事了,直到现在他还能记得那些人震惊骇然的目光。
本该痛彻万分的,他却忽然有些想笑,甚至也真的笑出了声,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佛堂内回荡,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楚陵缓缓抬头看向黑蛇,那双泛红的眼睛沁着泪光痛意,清润的声音也变得暗哑起来:
“你助本王重来一世,想做何交易?”
【痛苦】
那条黑蛇颀长的身躯盘绕着梁柱,瞳孔闪烁着妖异的目光,在香雾缭绕中给人以邪恶危险之感,和上方通体洁白的慈悲观音像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顺着柱子缓慢游动,从房梁高处垂下庞大的头颅,居高临下望着面前这名人类,低沉的声音暗藏诱哄:
【我要无穷无尽的痛苦。】
【你的君父明明将你一手捧为太子,临终前却改立楚圭继位,他可曾顾过你的死活?你对八名幕僚以诚相待,那些人却个个心怀鬼胎,背后都有自己的主子,反叛时可曾念过你的知遇之恩?】
【还有丞相云复寰,你将他引为知己,爱慕多年,他明明知晓你不会逼宫造反,当那些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你幽禁时,他可曾替你说过半句话?】
不曾。
不曾。
不曾。
楚陵无声闭目,心间萦绕的唯有这两个字:
“你想让本王做什么?”
黑蛇倾身靠近他,嘶嘶吞吐着殷红的舌芯,语气玩味:【得到那些人的心,然后再一脚踹开他们,我需要他们被至爱之人所抛弃时所产生的痛苦。】
他语罢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带着几分歧义,为免楚陵误会,又特意解释了一句,
【我不是指让你挖出那些人的心后再一脚踹开他们的尸体,而是要让那些人全部爱上你,然后再狠狠抛弃他们,懂了吗?】
楚陵静静望着他:“十人?”
黑蛇低头陷入沉思。
【……你爹就算了。】
父子不太好。
【八个幕僚尽量。】
人太多,能勾搭几个是几个。
【云复寰必须。】
这是最后的KPI指标。
佛堂内太过清冷,再加上夜晚积雪厚重,难免寒气四溢,佛前的烛火光芒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啪的一声熄灭,悄然冒出一缕青烟。
“本王应你。”
楚陵忽然在昏暗的光线中笑了笑,他本有一张悲悯良善的面容,此刻却目光幽暗,好似艳鬼,无声吐出了一句话,
“他们欠我的……”
不过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姑且留到明日再慢慢筹谋。
“吱呀——!”
厚重的木门冷不丁被人推开,发出一声轻响。
楚陵迈步走出佛堂,只见外间风雪漫天,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白帕掩住口鼻,习惯性发出一阵病弱的低咳,再加上身形颀长清瘦,怎么瞧都不大康健——
他前世从未主动算计过谁,装病大概是唯一一件从儿时起就开始筹谋隐瞒的事了,毕竟一个恩宠滔天又寄养在皇后膝下的皇子实在太过扎眼,唯有装出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才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主子,可是要去哪儿?”
萧犇见楚陵出来,立刻撑起一把伞举过他的头顶,好挡住那些纷纷扬扬的雪花。
楚陵前世身边可用的忠心者不多,萧犇算是一个,他闻言拢了拢袖子,垂眸步下台阶,声音松懒:
“回白帝阁。”
暮色沉沉,万籁俱寂,彼时屋子里的所有侍婢都已被驱散,只剩定国公府世子闻人熹和他的侍女绿腰,后者气得脸色涨红,压低声音愤愤不平道:
“世子,凉王府未免欺人太甚,他分明是故意将您晾在这儿的,等三朝回门之时奴婢一定要禀告老国公,让他去陛下面前替您讨个公道!”
定国公府也算声威并重,何时受过这等折辱,凉王就算不满意这门亲事,也不该于新婚之夜把她家世子晾在这里苦等,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你知道父亲会帮我,焉知帝君不会帮他?”
一道淡漠懒散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如同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在燃着暖气的屋子里无端让人打了个寒颤。
只见红彤彤的喜床上静坐着一名男子,他眼眸低垂,漫不经心把玩着一柄寒光熠熠的短刃,上面镶嵌着繁复华丽的宝石,经烛火一照,细碎的光芒闪得人眼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