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太平仙(三十六)(第2/3页)
这一下非同小可,殷不寿乍然开窍,贪得不肯松口,贺九如的嘴巴都被他吸肿了,急得捶他,好容易撕开,又被他逮回来使劲亲。
“你没完了!”贺九如本就体虚,这会儿被他弄得面红耳热,眩晕不止,恼得要下床,殷不寿哪里肯放?他的手跟着褪了人的里衣,类人的皮囊完全破碎,除了头颅,他全然是只乌黑可怖,泥油般滚滚流淌的畸物。
贺九如惊得喘息,这一刻,他完全慌张失措,因为殷不寿与他的结合,恰恰是字面意思上的结合——那些黑如浓血的浆液,已经逐渐与他浑身的肌肤血管融合在一起,仿佛粘稠的河流汇入另一条河流。
他并不痛。
岂止不痛,感官的激荡,愉悦的波纹,正从每一寸血肉中激发。任何最微小的举措,都能给他带来最强烈的快乐。贺九如想要挣扎,想要逃脱,怎么逃脱的掉?骇人的情欲混合着如此诡异的交合方式,他被这汹涌的,病态的爱完全淹没了。
他不由吓得失声大哭,然而,他清晰地感觉到,连自己的脊梁也融进了殷不寿的一部分,稍微动弹一下,流经全身的爱抚便使他骨酥腰麻,浑身发抖,哭又如何呢?
“不要哭,你不要哭,”灼热的泪珠滚滚而下,打在殷不寿身上,他欢喜得难以自抑,自诞生那一刻起,他所得到的全部喜悦,都抵不过与人骨肉交融的刹间,殷不寿颤颤地亲吻他,安慰他,“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是了,这是爱,对不对?你不要哭,我改,我这就改。我爱你,我最爱你……”
昼夜轮转,贺九如大约昏过去许多次,他昏过去时,床帐遍布流动的黑光,仿佛无数眼睛,在夜里对着自己一闪一闪,他醒过来时,这些眼睛仍然晃个不住。他抽噎,哭泣,痛骂殷不寿,殷不寿对此照单全收,只一心扑在他身上,理智全失,贪得无厌地朝他示爱。
不知过去多久,床终于不晃了。
殷不寿还做本体的样貌,黑泥横流,将贺九如裹在中间。他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人,他离他这么近,以至于他发现了许多先前没注意的细节。人类蜜色的肌肤,如今被无数细小的黑色血管所侵占,他在睡梦中闭着眼,殷不寿知道,他的眼眸是闪亮清澈的棕褐色,犹如琥珀,他浓密的睫毛被汗水打湿,乱糟糟地粘在一块儿,他的耳垂柔软,黑发柔软,整个人都软软的,所以他必须照顾他,全身心地护着他才行。
他几乎敬畏地看着人,被自己心头涌起的情感吓坏了。
这不对,殷不寿冲自己说,这很不对。
我明明已经吃掉他了,为什么还会害怕?
这时,他的耳边骤然响起一个隐隐的声音,仿佛天道抓住时机,对他决断性地开口。
你应该杀了他。
殷不寿正在惶然失措之中,听见这个声音,不禁一怔。
我应该杀了他?
人睡得几乎昏死,他太累了,被殷不寿纠缠得精疲力竭,瘫软如泥。殷不寿看到他的两颊边涌动着潮红,双唇被亲得肿胀,几乎像在不情不愿地噘嘴。
低语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是的,杀了他,他是你的束缚,是你的祸害。你是至恶的邪灵,如今你已达成夙愿,只要甩脱他的枷锁,你必将成就无上的伟业。他牵绊了你,不是吗?他让你停留,让你挂心,让你成为卑躬屈膝的奴仆——你不是一直想找寻他的缺点吗?难道这个缺点还不够大吗?
更何况你怕他,一个理由,胜过一千一万句辩白。
杀掉贺九如,这太容易了。人如此羸弱,仿佛吹口气便能将他掀翻,只要一个念头,殷不寿就可以破坏他的心脏,他将死得干脆利落,无声无息。面对这样的危险,贺九如仍然在他怀里躺着,胸膛起伏,毫无防备,只是抽着鼻子,在睡梦中也很不高兴,犹如一小团温暖的火。
我确实害怕,因为我知这世上爱与死同源,每个人的欲望都无法消解。然而我爱他,却不想杀了他……世上竟产生了这样的怪事!我该如何是好?
所以你应该杀掉他。
那个声音谆谆善诱,继续锲而不舍地劝说。
如你所想,这世间的业债无法化解,你是诸恶诸欲的化身,但他出现了,他是你无法掌控的欲望,你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杀了他吧,你的权威是不可撼动的!
殷不寿只专注地盯着贺九如,渐渐的,他对这神秘的,满是煽动性的声响充耳不闻,无动于衷。他陷入长久的深思,任何事物,任何杂音,都不得将他打动。
——我懂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良久,他的眼睛蓦然一亮,显出勘破的开悟之意。
——我就做了他的奴仆,他的所有物。奴仆当然要选择效忠,而所有物,我就算自己为归属给他的一个物件,物件当然是杀不了主人,更不能离开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