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愿他万年(六)(第4/5页)
它就像先前的同伴,来不及道别,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疾速地向上升起,化作晦暗的星光,没入石壁,消失不见。
阎知秀有点愣。
它飞走得太快,跟来时一样突然。他费解地抓抓头,总觉得这些小东西就像被上课被班主任发现偷玩手机的学生,慌得只知道跑。
不管怎么说,身上不疼不冷,活命的几率一下大大增加,阎知秀不由得神清气爽。他再到池子里钉上两条鱼吃了,饥饿的问题也解决得差不多了。他左右看了看,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打算先睡一觉再说。
与此同时,亿万星辉之上,那点晦暗的星光无声无息地混入飘渺环带,赶忙跟随无尽的同伴一起低吟浅唱。
然而,这点最细微,最不同的差距,还是避不开夜蛾的感知。祂的念头轻微一动,便发现了那只漆黑的使臣。
……相比起周围无知无觉,悲伤轻吟的飞蛾,它怎么如此油光水滑?
而且,它看起来就像背着所有同伴,跑到蜜巢里偷吃到肚皮滚圆的熊蜂一样,满面春风,双眼都贼溜溜地放光。
如果祂再年轻一点,再冲动气盛一点,必然要榨出使臣灵魂中的任何一星秘密,它们是祂意志的延伸物,怎能容许忤逆的隐瞒存在?
但祂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致了,痛苦令祂宽容,悲恸令祂沉默。
倘若使臣拥有自己的小秘密,那又有什么不好呢?浩大寰宇都几乎被祂的哀悼和懊悔淹没了,能在其中得以幸存,这个秘密一定含着非比寻常的甜蜜与欢欣。
夜蛾垂下眼瞳。
祂不再去看。
另一头,阎知秀开始探索这个面积广阔的地牢,打算找到出口。
碍于规定,大祭司不能直接杀掉他,所以才让项圈把他拖到地牢里,让他在这里等死。阎知秀大致摸索了一圈,就知道这地方路线复杂,环境险恶。
但对他来说,这点阻碍算得了什么?
阎知秀按照自己的生物钟划分时间,下到这里的第二天早上,他在钟乳石间看到了一具只剩下骸骨的尸体。他停下来,为这个不幸的灵魂默哀,同时拿走了骨头上的肮脏囚服,然后在潭水里洗洗涮涮,甩干了围在腰上。
虽然不冷,但也不能光穿个短裤在这里乱晃。
接着在第二天中午,又一只白蛾子落下来,扑腾在阎知秀肩膀上。
它看起来不像是他cos倒吊人时遇到的那只,尽管长得都一模一样,可阎知秀就是有这种模糊的直觉。
他已经有点习惯这些小东西的存在了,于是噙着笑意,伸出双手就是揉,把蛾子搓得赖在他身上走不动道,直在他的颈窝里翻来覆去,来回腻歪着磨蹭。
“你们是相互打听到我了还是怎么着?”阎知秀奇怪地问,“是不是我已经在你们中间传出名声了,免费蛾式按摩spa,来了就给服务?”
蛾子不说话,蛾子睁着小狗样水润润,亮晶晶的眼睛,对着他搓搓前足,像是在祈求。
“服了。”阎知秀喃喃地笑道,“你们这个地方把蛾子当成神物,天天对着那什么‘古老之蛾’跳大神唱大戏,你们怎么不去找那些祭司?”
听见阎知秀要把自己赶到赝品那里,白蛾子很生气,它凶猛地振着羽翅,触角乱扇,试图发出反对的委屈声音。
不过它也没气多久,因为阎知秀的手指很快就轻轻搔着它的翅膀根,让它融化成软趴趴的一摊。
“你看,就是因为我拿你们翅膀上的粉去搅和泥巴玩儿,你们的祭司就把我扔到这个鬼地方,”阎知秀笑道,“这么跋扈嚣张,是不是因为有你们在背后撑腰?”
——我们没有“撑腰”!我们不可能理会赝品,赝品可以被恒星的引力粉碎成灰烬。
蛾子抬起翅膀,在阎知秀温暖的皮肤上蹭来蹭去,爽得胸口咕噜噜冒泡。
——但你,你是唯一的例外,你有魔力,我们爱你。
不过,这样的相会往往非常短暂,长则半小时,短则十分钟,这些怪异的绮丽飞蛾便化作星光消失不见。
阎知秀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地牢里除了尸体就是不会说话的鱼,他还挺喜欢这些能解闷的小家伙。蛾子们不停来访,除了来讨要爱抚,更有查看他情况的意思。
似乎它们也是偷偷摸摸地来的,没办法搞什么大动作,只好不停地在他的皮肤上涂满细腻的鳞粉。这些鳞粉宛如不断加厚的结界,或者保护层,许多时候,阎知秀不慎被钟乳石的棱角划伤,无论深浅,伤口都立刻愈合了。
他一边跋涉,一边抓鱼,一边撸蛾子,困了就找个平坦地方睡一觉。有好几次,他醒来的时候,往往能发现怀里正团着个胖乎乎的毛蛾子,正跟他一起睡着,有时是纯黑色的,有时是纯白色的,暖融融的,仿佛一小颗心脏,眷恋地窝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