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隔天清早,云销雨霁,窗外阳光无比灿烂。

傅斯霆却发烧了。

家庭医生上门来看了一下说问题不大,开了点退烧药。厉非给他贴上降温贴,一直坐在床边直到床上人昏睡中的眉头微微舒展。

厉非才打开笔记本,在旁边书桌办了会儿公。但只是回了两封邮件,手指就又停了下来。

他兀自一个人坐那,梳理了一会儿逻辑。

昨晚,傅斯霆看似全盘认可了他捋出来的全部“事实真相”,明明本该就此安心。

却还是生病了。

医生说应该是心理压力过大造成的。

厉非不禁叹气,看来一如既往……再合逻辑、再安全无比的解释,也架不住他爱人过于擅长胡思乱想。

唉。

可知道他那些过去后,谁又忍心怪他呢?

厉非目光晦涩温柔,落在傅斯霆略微潮红、双目紧闭的睡脸上。

明明少年时经历了那样的折磨,可他们在一起的三年里,这个人在绝大部分时间里,还是一直保持住了乐观、成熟、平稳的模样。

只仅仅在偶尔做了噩梦,或者喝得神志不清时,才敢偶尔展露出一点脆弱。

“……”真能死撑,这个傻子。

正想着,床上人忽然皱起了眉,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膛剧烈起伏。

厉非忙握住他的手安抚。他的手其实没有特别滚烫,但整个人却异常僵硬,身体时不时地抽动一下,像是在梦中正抵御着某种激烈的摧残。

“傅小霆,傅小霆?”厉非皱眉,晃他。

好在怀里人还能被叫醒。傅斯霆微微睁开眼睛,双颊绯红,眼神带了一层雾气。厉非把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烧贴换掉,那毛巾小心擦了擦他的额头:“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傅斯霆似乎经历了一段非常漫长的恍惚,才轻微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过于虚弱,眼神也不太清醒。

“这次又梦见了什么,”厉非心里一疼,柔声诱哄,“还是平行世界?”

“……不是。”

“不是的,”傅斯霆轻声说,“我……我是梦见,十三岁时的事情。”

“小霆十三岁时发生了什么?”

“十三岁,在电影院里……在大荧幕上,第一次看到你。”

厉非:“……”

他一时有点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对傅斯霆而言,梦到他会是一场那样辗转纠结的噩梦?

随即才反应过来,喘息潮红,可能也未必一定是他以为的“痛苦扭曲”。

会不会其实是……

“……”

可他再看向傅斯霆,就只能看到他用发着烧浑浑噩噩的迷蒙眼神看回来。刚才那些到底是什么已再不可考,他总不至于坏到,去掀一个病人的被子查证吧?

但他好像刚才还听见了什么别的东西。

傅斯霆刚说第一次见他是多大来着,十三岁?

嚯,那可跟某人一直以来声称的,又不太一样了呢。

厉非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原来小霆那么早就知道我了啊?那,能告诉我那是哪部片吗?”

“……《重春》。”

事实证明,发烧后的傅斯霆和醉酒后状态很像。很老实,问什么说什么。

《重春》对厉非来说真的已经好久远了的记忆了,记得那时在电影的宣发广告上,他还是“著名童星”。

他又不依不饶接着问:“那,我在这部电影里面演的角色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叫顾浔。是盛昌洋行的少爷,父母被军阀害死后……借刀杀人杀死军阀,报了仇。”

记得那么清楚。厉非默默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

果然,早早就惦记上他了,他就知道。

“你呀……真的是,”他好气又好笑,“所以某人后来,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跟我说什么你‘从来不知道’我是谁,‘从来不看剧不看电影’的?”

别说,还挺能装,整整三年咬死不改口。

有人不想当粉丝只想当男朋友,无所不用其极,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

厉非实在是哭笑不得,傅斯霆却沉默了。

他的手指骤然有些发凉,不安地轻轻蹭了蹭厉非的指尖。

“那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你认识的那个我,就是从来没有……在电视上看过你呢。”

厉非:“……”

完蛋,孩子没做噩梦,却被他无心的几句话给说回噩梦里去了可还行?

厉非服了:“傅小霆,你现在是因为还在发烧,所以脑子不太清醒。这个问题咱们昨晚已经深刻讨论过了,是一起好好捋过很长很常的逻辑线的,你都忘了?”

“我帮你回忆回忆——没有平行世界!”

“没有,不存在!你以后就是能考上大学,就是会成功。因为你很用功、很厉害,也很有天赋,不要看轻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