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3页)

公孙宴仍旧虚靠在那架屏风上,语气平淡,然而字字句句都是天崩地裂:“皇帝怎么了,做错了还不让说啊?把人家亲娘给害死了,还指望人家感恩戴德?真是芝麻地里撒黄豆,杂种一个!”

……

九九在酒肆里,跟新旧两位朋友说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我想去买块地,把我阿娘迁走,偏一点没关系,挤一点也没关系,我知道,她其实不喜欢现在睡觉的地方。”

九九说到最后,语气不可避免地有些哀伤:“她要是真的怀念这里,想念万家的生活,早就可以回来了,而不必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绝望之中怀抱着托孤的念头,把我托付给万相公……”

“她是为了我,才被困在这里的。”

“除此之外,”九九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数:“我要去查一查樊家的案子,到底是我爹爹真的做了什么错事,所以才会就死,还是有冤案呢?我阿母究竟是怎么死的,她是真的伤心病故,还是为人所害?”

卢梦卿在旁听完,由衷地说:“全都是王八蛋!京兆府烂透了,户部烂透了,宰相烂透了,皇帝烂透了,全都是王八蛋!”

这要是换成别的地方,围坐着的是别的人,早该惊慌失措地跳起来,或者逃遁,或者捂住他的嘴了。

可偏偏此时此刻,围坐着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九九和朱宣。

九九听后一点都不觉得二弟这话偏激,甚至于还觉得太轻了。

九九当即就轻蔑地撇了撇嘴,说:“先帝又美美地隐身了……”

卢梦卿与朱宣便一道笑了起来。

对于两位新友,朱宣有种微妙的钦佩与感激。

钦佩他们敢于直抒胸臆,感激他们用言辞来疏导自己积郁的五脏。

他时常想起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她用一支金簪捅穿了自己的脖颈,匆忙之间,她甚至没有时间去寻觅那条细细的、跳跃着的青色血管。

他不敢想象她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念头,一下又一下,决绝地,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脖颈刺穿。

鲜红的血液像是迟到的宾客,脚步蹒跚地缓慢入席,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到了她的肩头,濡湿了她的衣袖,还有一些,悲愤地溅上了她的脸颊。

周围人的脸都是模糊的,讶然的。

面目可憎的。

皇帝被贵妃搀扶着,被满地的鲜红惊得醒了酒。

他一向都是桀骜凶戾之人,在那个短暂的瞬间,居然也有些惊慌失措。

朱宣死死地盯着他,眼看着他稍嫌烦躁地舔舐一下嘴唇,说:“真是,她这是何必呢……”

楼下达达的马蹄声将他从记忆当中抽离出来。

卢梦卿顺手推开窗户,瞧了一眼,面露惊讶:“金吾卫出动了,急匆匆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九九看见了一个熟人,赶忙将窗户推得更大一点,叫他:“喂!”

左文敬循声去看,见是九九,目光不由得定了一定,微微抬了下手,算是致意。

九九大声问他:“出什么事啦?”

左文敬言简意赅地告诉她:“有个狂人在春风楼大放厥词,持刀拒捕,还伤了好几个差役,我去看看。”

哦~

九九朝他摆了摆手:“那你赶紧去吧,再见!”

坐回去,关上窗户,她叹口气,心有余悸:“东都城里真是太混乱了,什么疯子都有,真叫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