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三六九等(第5/5页)
谢长生和耄耋之年的东樵道长坐在古树下,品茗观景。
火已燃起,谢长生熟练地煮茶沏茶,姿态轻灵,行云流水。可一杯茶斟好,东樵道长饮过,却摇头说太淡。
谢长生面色不变,重新煮茶,第二杯茶递去,东樵道长仍是摇头,还是太淡。
第三杯,第四杯,直至第十杯,依然如此。
见谢长生仍不停手,要去煮第十一杯,东樵道长终于无奈笑道:“你知道师父不是在说茶淡。”
谢长生抬起眼。
东樵道长捻着胡须,低声道:“长生,师父知道,见过你的人都说你感情淡漠,不似人,倒像块石头。”
“你的母亲在你幼年离世,葬礼上,你未哭,你的父亲意外逝去,处理后事,你不见悲色。亲朋好友在背后议论你,称你冷血无情,修道修成了傻子,你也不以为意。”
“去战区做志愿者,生离死别,世间哀痛,你也平静视之,连战后的心理辅导都称不需做。”
“你好像只是一捧随意落来世间的雪,万事不萦于怀。”
“可他人不知,为师又怎能不知?”
“对你的父母,对你的朋友,对世间的一切,你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
东樵道长爱怜地望着谢长生:“过分的在意,滋生出了恐惧,滋生出了偏执。”
“你惧怕自己的感情,惧怕它太过浓烈,惧怕它如火焚烧。你将出世当作救命稻草,却不知,这只是逃避。”
“对世间的爱,不是逃避,也不该畏惧毁灭……守护而已,你做不到吗?”
“入世,红尘万丈,烦恼纷纷,看破解脱,方得出世之境。可你的烦恼仍在,你从未解脱。长生,莫要再自欺欺人了。山下已经乱了,有人送你的法剑,也已经到了。”
东樵道长起身摸了摸谢长生的头,离去了。
夕阳西下,茶水渐凉。
谢长生枯坐在树下,许久才抬起脸来,夜风拂过,泪痕未干。
这年夏天,谢长生下了山。
他背着沈晴送他的法剑,以战地医生的身份前往了战火最为炽烈的中亚地区。
在战场上穿行过四个多月,某一日,他终于和沈晴再遇。
只是这次再遇时,他们一个是执刀准备给人做急救手术的医生,一个是正在等待急救的伤员。
谢长生看着满脸是血,无法注射麻药,疼到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沈晴,一边稳稳动刀,一边低声说:“我曾经来过战场,也是中亚,当时的我不是战地医生,只是医学生,做志愿者,辅助医生。”
“在一场战斗里,有一个少年为救平民被炸伤,血葫芦一样抬进来。”
“他被救醒后,获救的平民来感谢他,他却不愿意见他。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救人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他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杀人令他痛苦到夜夜梦魇。”
“我对他说,在战场杀人令你痛苦,这不是你的问题。”
沈晴静静地望着谢长生,许久才道:“医生,你给了当时的我……一味良药。”
2045年十月,北半球又迎来了秋天。
久病的伤患也再次见到了他的医生。